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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楼观雪的神情有些迷茫,想要伸手扶住他,却因为身体颤抖,随夏青一起跪坐下来。  夏青静静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泛起尖锐的痛,轻声问:“楼观雪,你痛吗?在继承这些仇恨的时候。”  夏青手指发抖拂过他的眉眼。  其实摘星楼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嘀咕过的,这暴君长得可真好看啊。  “应该是很痛的吧。”  夏青眼眶微红,迷茫道:“我一点也不想你成为神,因为抽魂拆骨太痛了……仇恨因果也太重了。可是当年我没能带你出去啊……”  “楼观雪。”  他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  握在手里的发带早就飘散,随着风飞向废墟。  而现在,夏青松开手,放下剑,双手捧起他的脸,几乎是献祭一般吻了上去。  泪水从紧闭的眼睫中流下,滚烫炙热,落入废墟血泊里。  “我怕的是你痛。”  你的仇恨整个天下都承担不起。  这因果恩怨根本没有终时。  “夏青!”楼观雪睁开眼,眸中血色浓郁,声音冰冷至极,一字一字喊出他的名字。  阿难剑落地的瞬间。  声音清脆,带起了前世所有纠缠羁绊。  楼观雪大脑一阵刺痛,当初六岁被困在浮屠塔内,他就听到过这道声音。  平息所有血腥暴虐,成为他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安息之所。  原来,是他放下剑的声音。  阿难剑现在只是剑魂,落地便散于空中。星星点点的蓝光笼罩在夏青周围,天下第一剑承于天地,在他身上出现细碎温柔的光晕来,山河日月的星辉交映,夏青的眼睫被泪水沾湿,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眼,他想要笑,可是实在是太难过了,唇角一牵动就让他五脏六腑生疼。  珠玑被剑意折磨,痛不欲生,她撕心裂肺怒吼:“夏青!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  破了太上忘情第三式,他与阿难剑早就彼此相融。  夏青眼中都是泪水,却一下子笑了出来。  神的恨太沉重了啊……  血洗苍生也不能平息。  他不想因果再次轮回,也不想他痛。  系在腕上的红绳断裂,舍利子滚落地上。  夏青的身体不断变虚,变透明。风起云涌。阿难剑的清辉浩瀚,渗入他灵魂深处,剑光漫过天地,那横于皇城上方的万千黑障这一刻像是饥饿百年终于找到发泄口,汹涌澎湃、化成恶龙,一条条汇入夏青体内。  “滚!”  楼观雪眼眸赤红,伸出手想要扯断那些黑障,可是他手指穿过的只有虚无。  在珠玑被两种毁天灭地的力量相继折磨,活生生再一次体会了生前粉身碎骨的感觉,发出尖叫。  只是夏青这一刻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他神魂在变轻,在消散,散为光尘,散为粒子,就像当初他在墙头安慰楼观雪所说的,人死后会归于天地,归于黄土,所以不必遗憾。  可他望着楼观雪猩红迷茫逐渐浮上雾气的眼,却一句苍白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条缥碧色发带也消散于废墟,由婴儿的脐带制成,最初和最后的羁绊毁灭。  他终究要成神。  阿难剑魂和神的怨恨用他身体为战场,撕咬纠缠,此消彼长,互相吞噬。  按理说他应该很痛,可夏青像是感觉不到。他能感觉到自己意识在消散。  魂飞魄散前夕,他恍惚了片刻想起了很多事。深海之底的第一眼,荒冢之上的万千灵薇花。摘星楼内春雷乍动,还有那个炊烟袅袅的山村午后,残阳如血,梳妆镜前,转身一个桂花油味的吻。牵一发而动全身。  夏青眼中还蕴着泪,却像是自言自语,轻轻说:“楼观雪,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万劫不复。”  “你是我看不破的自我,是我的道心所向。”  是我。  苦海心甘情愿自招的业孽。  *  “卫念笙!”  卫念笙往下坠的时候,哭都来不及哭,心里只有恐惧。那些鲛人恨她,虽然不知道他们恨她什么,可是她知道她落入鲛群,一定会被他们撕咬成碎片,她哽咽着大喊:“顾修远,救我!”  只是她的顾郎根本不在陵光。  她只有一个一点都不靠谱的哥哥。  薛扶光抬眸,刚打算出手救下那个人类贵族少女。  谁料忽然天地轰隆一声下起倾盆大雨来,浩浩荡荡,像是要洗刷一切罪孽因果。  每个人鲛人都像是被雨水烫伤,皮肤泛出一缕又一缕的白烟来。  他们已经没了理智,眼睛充血,嘶吼着,盯着从墙头落下的少女,所有恨似乎都要发泄到她身上!  可他们还没行动,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冷冽深冷,带着大海荒芜的潮湿。  “薛姐姐,你看!”灵犀一下子瞪大眼,呆呆地往前看。  只见空气中,浮起无数白色的粒子,细不可见,但汇聚在一起时,却如道道流光。它们白茫茫覆盖旷野,把墙上墙下两个世界的界限模糊,在黑天大雨中凝聚、化形,成了一朵朵冰蓝的灵薇花。那些死于十六洲,不得安息的鲛人魂魄,在神苏醒的一刻,重新落得了归宿。  “灵薇……”薛扶光喃喃。  天地寂静。  卫流光趴在墙垛上愣住了。卫念笙摔在地上,红着眼眶也忘了说话。可看着这一切,鲛人们突然痛苦地呜咽一声,匍匐在地,绝望哀伤地痛哭起来。  哭声传遍旷野。  百年恩怨,只剩大雨茫茫。第65章鲛人化妖  风烟散尽,夏青的魂魄消于指间。  楼观雪跪坐血泊中,墨发披散,眼眸看着前方。  仇恨所化的黑障被阿难剑魂吞噬,现在只剩漫天记忆,血气沉沉将他笼罩。白茫茫一片大雨落下来,打湿他苍白的脸。他身边是尸山血海,是鲜血染就的伏妖大阵。天呼地啸,雷鸣作响,大地尽头传来鲛人崩溃的哭嚎。  可这一刻楼观雪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空寂荒芜,像身处大海的最深处。  很久,他听到自己问道。  “夏青,你是在干什么呢。”  那颗青色的舍利子珠滚到身前。  楼观雪睫毛上沾了血,唇角几不可见地勾起,手指颤抖地捡起了它,饶有趣味地说。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他们吗。”  他的声音轻如飞雪,满是讥讽和嘲弄。  “你想一个人承担我的恨?”  可他语气颤抖得厉害,情绪溃不成军。说完这句,只有让人窒息的沉默。  黑色玄袍的少年帝王缓慢抬起头,眼眸中的血色杀戮褪去,显露出一种极深的茫然。就像当初他五岁的那个夜晚,面对瑶珂哭喊出的一声又一声“对不起”,伤痕累累站在原地,却张嘴说不出话。他那时还小,太无助也太无措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时隔多年居然又体会到了这样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无悲无喜冷漠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一个茫然四望不知所措。  他的眼睛本来是极致的黑,如今被血浸染,眼白红得鲜明,交染出一种触目惊心的诡艳来。  “……我的恨?”  楼观雪极轻极缓地笑了下,俯身,黑发尽落废墟,从发尾开始寸寸变白。  他的视线早就变成一片血色,看不清晰,只能用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在地上摸索。  夏青什么都没留下,他本来就是降临这个世上的魂魄。  唯一与尘世的羁绊是他强行给他系上的红绳,如今红绳也断了。  楼观雪的手指被尖锐的石块划到,破开一道很深的伤痕,可他恍若未察觉,终于如愿以偿在地上重新捡起了那条红绳。  “你知道我恨的是什么吗?”  他鲜血淋漓的手握紧红绳,好像是在和夏青对话,嗓音沙哑淡漠,冷静到诡异。  “我之前恨过很多人。”  “我恨瑶珂,恨她把我的出生当成算计,让我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像笑话一场。”  “我恨神,恨祂连我活下去的权利都要剥夺,使我日日夜夜心惊胆战不得入眠。”  “我恨燕兰渝,恨她带给我的所有屈辱折磨。”  “恨鲛族,恨他们一族造的孽凭什么我来背负。”  楼观雪说到最后,眼睛已经血红,唇齿颤抖,轻轻地笑起来。  “所以夏青,你真的觉得我得到这个答案,是庆幸的吗?”  “我该庆幸什么呢?”  他低着头,低笑一声。  “——庆幸我这十五年的人生,荒唐到可笑?!”  楼观雪的头发已经全部变白,银白色,清冷不染纤尘,雾雨茫茫渡上一层微光。  他看着自己的手,眼眸猩红如血:“多讽刺啊。我寻了半辈子的答案啊,就像个笑话,恨的尽头居然是更深的恨。”  “你还跟我说‘真好’?哈哈哈!”  他站起来的片刻,忽然踉跄一步。  最后一道属于神的记忆涌入他的眉心,痛苦卷动识海,铺天盖地,可是楼观雪咬紧牙关,不为所动。  他身躯在颤抖,面对天地无情肆虐的大雨,咬牙笑了很久,银发静落,属于神明的容颜这一刻扭曲颓艳更似妖魔。  “百年之前神宫,我被鲛族背弃、被人族冒犯。”  “蓬莱之灵压住我的修为,让我跪在地上,动弹不得。鲛族为求力量抽走我的骨,人类为求长生取走我的魂。”  “——现在,你要一个人承担这些?”  他说到最后,呼吸都在颤抖,雨水靠近不了他半分,可是他的眼睫还是湿了。  楼观雪一个人站在这天地间,他是这世间唯一的神,可是无论百年前百年后,命轮最后他都不是胜利者。  心间茫然剧烈的骤痛已经压过屈辱和恨,牵扯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在发颤,竟然比当年抽魂拆骨更难以忍受。  他茫然地伸手摸上自己的眼睛,只察觉一片冰凉。  鲛族的幻瞳继承于神,眼泪自然也继承于神。  楼观雪耳边没有声音,眼睛也失去视觉。  他这辈子都活得很清醒,唯一的一次疯狂就为了夏青,没想到这最深和最后的疯狂,真的让他万劫不复。  那个人就彻底魂飞魄散在他面前,他抓不住,也留不住。  剩自己站在恨与爱的旋涡尽头,独自沦陷,无法挣脱。  “夏青……”  最后一丝回忆入脑。  楼观雪瞳孔紧缩,一下子吐出一口血。  他捂住胸口,眼中一滴一滴的血泪往下落,大声笑出声来。  记忆里是通天海的雨和火交缠不断,海面上硝烟弥散、尸体飘浮,海面下海水奔涌、兵荒马乱。  他看到那个人走了进来,踏过遍地的废墟,黑衣在破碎的极光里翻飞,指间沾满了血。  少年杀了无数人,剑刃锋冷,如同修罗。可走进神殿的一刻,麻木的脸上却涌现出一种茫然来,深红的眼眶像是蕴着泪。  他跪坐阵法间,冰蓝色的眼眸一片漠然。  他其实记得他,他救过他,也无数次在远处凝视她。在某年三月五灵薇发光的深海底,在无数个潮汐拍打的礁石上。  他心里讽刺地想,他又是来干什么的呢。却没想到少年体力不支,以剑撑地,和他跪在一起,呼吸轻缓,强颜欢笑说:“别怕,我带你出去。”  只是来不及了。神宫早就因他的陨落而崩塌。一瞬间,大地碎裂、天壁倾颓。他听见少年大喊。下一秒阿难剑落地的声音响起,把一切混乱隔开在世外。  他抬眸,往后下坠的瞬间,被人握住了手。  鲜血粘稠在五指间,分不清是谁的。不解的,惊讶的,愣怔的,万般心思涌上心头,一念之间,破开他懵懵懂懂的神海。  魔渊之下是堆积满白骨的荒冢,在灵薇花飘浮的深海,没人知道,他其实当时想吻他。  “夏青,夏青,夏青……”楼观雪笑着,一声又一声念着他的名字,视线模糊,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他抬袖,轻轻地擦掉嘴角的血,血泪冰冷划过脸颊。  慢慢地,风声、雨声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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