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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第1页)

  程禧擦干净指甲,“过了季节,它也要凋零。摘了它,比忽略它好,至少它在我手上灿烂过。”  叶柏南回味她的话,笑了一声。  下一秒,程禧指尖一凉,下意识往回缩。  他一手拽住,一手拿钻戒,“没有特殊含义。”  戒圈热乎乎的,在他掌心焐了很久,沾染了他的体温。  “只是恋戒。”  “恋戒?”她不晓得这词儿。  “结婚有婚戒,恋爱有恋戒。”叶柏南一厘厘套入,摩挲着钻石,也摩挲她手指。  她蜷缩,“柏南。。。”  “怎么了。”他没松开,错杂的手纹包裹住她。  叶柏南云淡风轻,仿佛没搁在心上,程禧反而不好太严肃了,“你送过我钻戒,你忘了吗?”  “没忘。”他转身,后仰,上半身悬空在桅杆外,“女人收到礼物会开心,你开心了,我也开心。对于我而言,钱最廉价,最不值钱。”  程禧打量钻戒,“哪个女人嫁给你,挺幸福的。”  “你不嫁吗。”叶柏南伸直腿,动作随意,但神情庄重。  她抿唇,斟酌,“我配不上你。”  “什么是配,什么是不配?”他扬眉梢,“我不缺钱,不缺势,我不需要有钱有势的女人,我需要纯粹和净化我的女人。”  程禧不搭腔。  “禧禧。”叶柏南凝视她,“如果有一天,我隐居在南方一座小村庄,有院子,有花草,有一切你喜欢的东西,你愿意陪我隐居吗。”  “那你愿意吗?”程禧凝视一池的水。  “愿意。”他不假思索。  桥上刮过一阵风,吹得他衬衫鼓起,飒飒烈烈,又不可捉摸。  “真的愿意吗。”  叶柏南的脸微微起了波澜。  程禧绕过他,朝桥尾走。  “看来,你不愿意,也不信我。”他怅然若失,“在你眼中,我别有所图,不是托付一生的良人,对吗。”  她步伐慢,幅度小,叶柏南的声音在耳畔,时强时弱。  “禧禧。”他又一次唤她,“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程禧停下。  “关于我。”他语调平静,透着探究,“我与你之间。”  “应该说什么。”她亦是平静,透着懵懂。  “我很坏。”叶柏南晦涩。  她心头五味杂陈,走到游廊的转角,回头望了一眼。  鸦青色的天,灰白的桥。  叶柏南整个人愈发深沉,消寂。  。。。。。。  入夜九点。  周京臣去了一趟主厢房。  老夫人不在。  他又赶去祠堂。  门敞着,穿堂风潮漉漉的。  “姑婆。”  老夫人不急不燥的,“上三炷香。”  周京臣点燃香,跪在蒲团上。  “跪地上。”老夫人命令。  他挪开蒲团,祠堂没有铺木板,怕着火,是水泥地,硬邦邦的,他活了小半辈子,没遭过这罪,硌得蹙眉。  “李家祠堂有七十座牌位,供奉了五代人。清朝封过王侯,民国做过司令,也有大财主,百年基业传承,从未衰败。”老夫人敲着木鱼,祠堂空旷,有回音,一下下震得头皮发麻。  “你太公是长子,家族器重他,他也争气,不闯祸,不纨绔,二十五岁挑大梁,接管了商铺、粮食店和银行,又服从安排和一位政府千金联姻。后来,发妻亡故,他不惜和家里反目,要娶洋女人。她在国外有一个吸毒的丈夫,你太公花了大钱赔偿那男人,接回了她。最初你太公的母亲极力阻止,甚至闹自杀威胁他,可他着了魔似的,绝食,酗酒,逛窑子,自甘堕落。”  周京臣一言不发,听训。  “再后来,家里拗不过他,同意了。”老夫人缓缓站起,将木锤放在供桌上,“精心栽培的长子,一旦一蹶不振了,损失更大,娶一个贫民窟的洋妞,总胜过儿子毁了吧?”  老夫人审视他,“你太公的结局,你猜一猜。”  周京臣胸腔闷堵。  他明白,老夫人在警醒自己。  太公是独生子,他也是;太公一意孤行,娶了家族不接受的女人,用自暴自弃的方式抗衡父母,抗衡家族,李家和周家都不允许他如此荒唐。  “我不了解太公的结局,母亲没讲。”  老夫人眼神犀利,盯着他,“若是结局惨烈,你重蹈覆辙吗?”  周京臣握拳,“李家既然没有衰败,证明太公不是罪人。我只要保住李家的家业,作出和太公相同的选择,又有什么错?”  “你是真倔啊。”老夫人狠狠戳他额头,“跪着!”  老夫人呵斥完,去祠堂的二楼。  关上门,落座,“听清了吗?”  “听清了。”周夫人坐在对面,脸色凝重,丧气。第211章周公子卖艺不卖身  “你拦不住京哥儿,他脾气犟,真翻了脸,你周家唯一的儿子,要不要了?”老夫人掀开锅盖,取出一碗羊奶甜酪,“禧儿和柏南在一起,是你的意思吧。她是欢欢喜喜的,还是那些相亲对象太下三滥了,她吓坏了,正好柏南条件出众,你又逼她,她不敢不屈服你,才答应的?”  “姑妈。。。我今天给您交个底。”周夫人梗着脖子,表情瞬息万变,“我确实让京臣联姻,但我没有私心,他越强大,靠山越多,李氏的家业越稳固。另外。。。他即使不联姻,也不能娶禧儿!”  老夫人撂下勺子,“嫌名声不中听?”  “禧儿的父亲自杀,是淮康为了自保,故意见死不救。”周夫人推开椅子,在屋里转悠,“倘若程衡波活着,她母亲不至于精神病,程家不至于家破人亡。禧儿万一知情。。。恨京臣,恨周家呢?她没本事,柏南有。”  提起叶柏南,周夫人烦躁,“柏南现在虎视眈眈,要对付京臣,假如他利用禧儿,害京臣呢?我必须铲除京臣身边所有的潜在危险,不留后患!”  老夫人糊涂,“柏南为什么对付京臣?”  “您别管了——”周夫人从后门下楼,走出祠堂。  。。。。。。。  周京臣从祠堂出来,拐了个弯,去西厢房。  夜幕下,窗户亮着。  熏黄的灯。  蔷薇花丛中,程禧细窄的影子映在玻璃上。  在梳头发。  他在屋檐下焚了一支烟。  突然,厢房门一开。  程禧泼了一盆水,溅湿了皮鞋。  “你成心吧。”他跺脚,“没瞧见我?”  她扒头,“你又偷窥。”  周京臣夹着烟,倚栏杆,“路过。”  “香不香?”程禧甩了甩木盆。  青石板水汪汪的,飘浮着玫瑰花瓣,“兔子尿了一滩,花香遮盖骚味。”  老夫人爱吃红烧兔肉,院子里散养了五六只,又大又肥。  “叶柏南明天走?”周京臣换了个姿势,不抽烟了,立在那。  游廊暖色的观景灯照得他身型修长,挺拔。  “不走。”程禧犹豫了一会儿,“他和堂舅有应酬,在逐月茶楼。”  周京臣舌尖抵出一枚烟丝,啐在柱子下,“你不帮他瞒着我吗?”  李韵晟和叶柏南同时出现的应酬局,十有八九是联合密谋。  叶柏南没防备她,把行踪告诉了她。  或许,他以为她待他亲近,包括周京臣,她也会守口如瓶。  “我和他,有一个输,有一个赢,输了的,会彻底完。”周京臣掐了烟,目光灼灼,有期待,有试探,“你选谁赢。”  程禧咬牙,“我选姑婆!”  周京臣倏而发笑,“不枉费姑婆疼你,没白疼。”  她进门,他跟着也迈进厢房。  “姑婆。。。生我的气吗?”  “生我的,没生你的。”周京臣轻描淡写,“不怨你。”  老夫人这几日,有意撮合,正在兴头上,中堂那一场风波,打得老夫人猝不及防。  多多少少是愤怒的。  他坐下,解了衣扣,窗半掩半开,射入一缕浓稠的夜色与月色。  如同这段关系。  越陷越疯,越疯越滋长。  “你腿不舒服?”程禧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她蹲下,撸起裤管,膝盖一片淤青。  “跪祠堂了。”周京臣抻了个懒腰。  “跪了多久?”  他俯身,瞥了一眼她中指的钻戒,神色冷了,“两个小时。”  “太短了,起码跪两天,你才长记性。”  周京臣欺负她,总是占上风,难得有机会嘲笑他。  “跪两天,我的腿废了,你照顾我后半生?”  “废了拄拐啊。”程禧调侃他,“你有钱,买最贵的拐杖。”  她嘴上笑,脚下忙,泡了一条热毛巾,敷在他膝盖。  “你后背的伤口也留疤了。”  昨晚,她洗完澡,他在床上抱着她,她触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狰狞,遒长,手感像蜈蚣。  周京臣皮肤白,伤疤显得格外丑。  “无所谓。”他大喇喇靠着枕头,“周公子卖艺不卖身。”  程禧噗嗤笑,“你倒是想卖身,谁买啊。”  “想买我的女人可多了,比如祝太太——”  她瞳孔睁大。  “的女儿。”周京臣大喘气,“以及祝太太的婆婆。”  “周总工这么没正形,北航集团的员工知道吗?”毛巾不热了,程禧重新洗了一遍,再敷上。  “只有你见识过。”他笑,又没笑,含在皮肉里。  周京臣心里痛快了。  程禧趁着去屏风后面洗毛巾的工夫,摘了钻戒。  “你是不是得罪祝董了。”她离开得早,没目睹现场,不过保姆们议论纷纷,她也听到了。  祝董一家三口拂袖而去。  管家代表老夫人亲自送到大门口,一向懂礼数的祝董,耷拉着脸,都没打招呼。  “得罪了。”他大大方方承认,“如果我不登门道歉,祝董在董事局一定会刁难我,发泄这口怒气。”  程禧收拾了毛巾,从药箱里找出药膏,挤在棉签上,一边给他涂药,一边问,“你道歉吗?”  “道歉没用。”周京臣意味深长看着她,“除非我娶祝卿安。”  她手一顿,又恢复,“祝小姐知书达理,性子和善,比华菁菁好。”  “你这是替我把关?”他笑得不阴不阳,寒气森森,瘆得慌。第212章重温旧梦  “你了解女人,我不了解。”程禧撕了几块纱布,搁在床头,继续涂药膏,“我只是感觉祝小姐脾气好,你脾气差,再娶个脾气大的,日子鸡飞狗跳。”  “谁告诉你,我了解女人了?”周京臣坐着,她蹲着。  她每一寸的神色,在他眼中无比清晰。  不知是麻木了,认命了,亦或是反复无常的爱、恨、怨,折磨得她学会隐藏、包裹自己,她没有一丝波澜。  像一潭死水。  “我不是沈承瀚,没那么多女人。”他小腿肌肉紧绷,在枯黄的灯火下,蓬勃,野性,“我娶哪个,和哪个过日子,你替我安排了?”  程禧自顾自涂药,他险些跪残废了,让一让他。  不吵。  “那我娶祝卿安,婚礼上,你当伴娘?”他手撑住床,腕骨一缕缕青筋。  “我是男方家属,给女方当伴娘,行吗。”程禧不晓得婚礼的规矩,虚心求教。  周京臣彻底不笑了。  窗外,夜色极深。  他一张脸极黑,极消沉。  胜过这长夜。  “那你给我当伴郎。”他强压怒火,调侃,“女扮男装,反串?”  “我不想剪短发。。。”程禧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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