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掂量着办。”周淮康哽咽。 “多谢父亲谅解了。”周京臣挪开椅子,去小厅。 “京臣!”周淮康终究是放不下,“柏南是你同父异母的大哥,如果有第三条路,父亲求你了。” 周京臣背对病床,“柏南向我讨要禧儿。” 病床上,凄冷死寂。 “我认他大哥,他认弟弟,会讨要弟媳吗?”周京臣甩下这话,迈步离去。”第319章岳母 星期六,周京臣陪着程禧回了一趟东郊疗养院。 程母吃了药,在晒太阳。 “妈妈。”程禧伏在她膝上,“哥哥来了。” 周京臣走过去,“岳母。” 程母打量他,虽是称呼‘哥哥’,男人郑重其事的一句‘岳母’,她多多少少听懂了,“样貌俊,但不是好东西!”她神秘兮兮,“招蜂引蝶不老实,出轨的面相。” 程禧一怔,“您会相面啊?” “我相了成千上万个男人,是好是坏,瞒不了我!”程母像是犯病了,又像是清醒的,“这个男人,不要嫁。” “哥哥——”程禧扭头,似玩笑,似认真,“我不嫁了。” “岳母,我是京臣。”周京臣无奈,好心好意探望岳母,媳妇儿探没了,“您忘了?” “京臣啊。。。”程母回忆,“是后山摘樱桃的小伙子。” “对。”他松口气,“樱桃甜吗。” 程母乐呵呵,“甜。” “小伙子好吗?” “是好人。” 周京臣蹲下,握住程母的胳膊,“明年夏天,樱桃红了,我扶您去摘。” “哎——”程母喜极而泣,拉着程禧的手,“你嫁得好,我和你爸爸高兴。” 从病房出来,周京臣去咨询了医生。 程母的食欲和睡眠不错,精神越来越紊乱,一天只有一、两个小时是清醒的,除了程禧、莫馨、护工,不认识其他人。 周京臣看了检查报告,“莫馨来过吗。” “月初来过。”医生给他一张记录表,“本月,莫馨申请一次,叶柏南申请一次。” 他一扫表格,是叶柏文抓捕何副主任回本市那天。 “叶先生4月份至今,一共申请了六次,每次留下很多营养品,我检测了成分,没有问题,其中有一颗一百年的紫参和几十年的亚犀牛角,万分珍贵。” 叶家的高档药材堆满了一间80平米的仓库,全部是市场绝版的纯天然药材,十年前黄老太爷高烧惊厥引发心梗,找叶家求药,叶家赠送了一粒六十年代的安宫丸,救了黄老太爷。 因此黄老太爷的葬礼,叶柏南即使没有‘梁家女婿’的光环,依然是黄家的座上宾。 医生试探,“可以用吗?” 周京臣合上检查报告,“叶家有,我周家同样有。三日后,送到疗养院。”他起身,“我岳母还能活多久。” “半年。”医生斩钉截铁,“熬了这些年,已经油尽灯枯。若不是周家花钱续命,早不在人世了。” “拖。”周京臣下令,“我太太预产期在1月份,岳母亡故,她承受不住,你拖到平安生产。缺什么药,联系我秘书。” 周京臣走出办公室,程禧恰巧也走出病房,“医生说什么?” “吃得饱,睡得香。”他笑了一声。 她心里不踏实,“等得了外孙出生吗。” “自然。”周京臣搂住她腰,“我叮嘱了医生,保岳母活一百岁。等外孙生外重孙,岳母也抱得上。” 程禧撇嘴,“我没嫁啊。。。你怎么喊岳母?” “喊什么?” “伯母。” “太见外,也喊老气了。”他一本正经,“喊程姐姐。” 她逗笑。 “我与你母亲一个辈分了,喊你什么?”她嘟囔‘不嫁,’周京臣生气,百般挤兑她,“贤侄女。” 程禧仰头,“侄女就侄女,为什么是贤侄女。” “因为你刁钻,馋懒,不聪明不贤惠,喊久了‘贤侄女’,兴许有长进了。” 下一秒,他裤链处一阵闷钝感。 她拳头砸完,又嫌弃那部位,蹭他衬衣,“我喊你周公公。” 周京臣整理了拉链,不阴不阳笑,“下手没轻没重。我当了公公,你可吃苦头了。” 。。。。。。 第三天早晨,叶柏南给周京臣的秘书打了电话。 秘书敷衍了一番,拐个弯,驶入机场大道。 “叶柏南催促您,三日期限已到。”秘书看后视镜,“禧儿小姐的去留。” 程禧趴在周京臣怀里酣睡。 “不急答复他。”周京臣视线落在车窗外,“父亲刚出车祸,他这段时间一定低调,不敢贸然行动,会耐着性子耗下去。” 午后,程禧跟着周京臣跨进李宅大门。 佣人一溜小跑报信儿,“老太太——京哥儿带着媳妇儿一起回来的!” 老夫人千盼万盼,拄着拐迎接,“肚子这么鼓了,人也胖了。” “您别说她胖。”周京臣纠正,“说她漂亮,她爱听。否则她犯脾气了,我从天黑哄到天亮。” 佣人给程禧搬了一把软椅,挨着老夫人。 “快五个月了?” 周京臣坐在对面,怜爱瞧着她,“有了。” 老夫人稀罕外重孙,也心疼外孙媳妇,“禧儿年纪小,身子弱,豁出命为周家生孙儿,你以后好好疼她。小夫妻吵架了,不和睦了,你想一想她的不容易。” “姑婆不提醒,我也疼她。”他喝了一口茶,“不信您问问禧儿,她怀了孕,我是不是更疼了。” “禧儿,京哥儿疼你吗?” 她耍坏,不吭声。 周京臣恼了,“你故意冤枉我,欺负我是吧?” 程禧慢悠悠开口,“凑合吧。” 男人冷哼,“没良心。” 老夫人轻轻抚摸她肚皮,“叫礼礼?” 她点头,“大名叫周正修。” “品行端正,修身养性。。。好名字。”老夫人瞟周京臣,“少学他爸爸,坑蒙拐骗小姑娘结婚生子,什么混账。” 程禧噗嗤笑。 “我坑谁了。”周京臣皱眉,“婚礼在筹备,挑一个吉利日子领证,这不是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是真,老牛吃嫩草也是真,禧儿多大啊,亏你下得去手。”老夫人一边挖苦他,一边接过佣人递来的首饰盒,一只莹润水绿的翡翠镯子,“五月禧儿回李家,韵宁闹得厉害,我顾不上礼数,今天补上。” 程禧欢欢喜喜戴上,“姑婆,太贵重了。。。” “姑婆的首饰没有不贵重的,送一件而已,送十件八件也送得起。”周京臣记仇,老夫人骂他老,他有仇必报,“禧儿是周家和李家的功臣,姑婆只给一个镯子,太小气了。” 佣人打趣,“京哥儿不坑小姑娘了,坑老夫人了。”第320章哥哥,救我 老夫人大方,一挥手,“去厢房,搬首饰。” 佣人捧了七、八个红木首饰匣,盒盖敞开,并列一排。 比珠宝店的款式都齐全,繁复,程禧没见过这阵仗,望着周京臣。 他一边喝茶,一边取笑,“发什么呆?你不挑,姑婆走个过场,又搬回厢房了,以后提起这茬儿,是你不要的,不是姑婆不给。” “你违心不违心?”老夫人瞪眼,“你三岁尿床,裹什么哭什么,嫌热,嫌不舒服,光着屁股躺在我床上,金缂丝的床单,一寸丝一寸黄金,你一个月糟蹋一张,尿得湿汪汪的,我怪你了?” 佣人又取笑他,“京哥儿淘气,不仅仅是尿,偶尔拉稀,拉在老太太枕头底下,我们没注意,夜里老太太熏醒的。” “他心眼坏!”老夫人抄起团扇,扔他,“不拉在明处,拉在暗处,我琢磨着,什么味儿啊?一掀枕头,那一滩黄澄澄的!” 程禧诧异,“哥哥?” 周京臣最怕她知道内幕,这些年,没少笑话她,招惹她,加上宠得她伶牙俐齿胆大包天了,她知道越多,他威严越低,日子没法过了。 “猴年马月的事,我当爹了,还揭短?” 老夫人握住程禧的手,“哥哥待你坏不坏?” 她歪着脑袋回忆,“以前坏,现在不坏了。” “禧儿脾气大,治得服哥哥。”老夫人开怀大笑。 程禧选了一对凤凰耳环,一条翡翠项链,无论佣人怎么劝,她不肯再选。 “我替她选。”周京臣绕了一圈,在匣子里挑挑拣拣,老夫人的首饰基本是独一无二的定制款,或者拍卖行的,历史悠久材质纯粹,随便一款放在珠宝店,堪称是镇店之宝,饶是周京臣眼光挑剔,也入眼了,“一匣,三匣,七匣,整匣留下。” “京哥儿真疼媳妇啊!”佣人哭笑不得,“搬空了老太太的家当。” “是姑婆疼禧儿,我有样学样,疼媳妇。”周京臣一匣匣合上盖,码在椅子上,摩挲着程禧手腕的镯子,“每天戴一款,李家的外孙媳妇要体面,戴腻了,找姑婆买新的。” 程禧忍笑,推搡他,“我不像你,没皮没脸。” 周京臣端起茶桌上的琉璃灯,半透明的罩子,照出她面庞,“瞧你,什么德行。” 她凑近,仔细瞧,“花容月貌。” “得了便宜卖乖。” 程禧啐他,扭头走。 他轻笑。 厨房准备了三个小时的营养餐,一上桌,老夫人一样样亲自尝了,才给程禧夹菜,“补蛋白,补钙,吃清淡,少吃辣,喉咙上火了,你遭罪。” 味道不酸不辣,她不爱吃,不愿辜负老夫人,硬着头皮吃。周京臣清楚她口味,小声哄,“将就一下,待会儿单独开小灶。” 程禧艰难咽下一块蒸排骨,“厨师会瞒着姑婆吗?” “我自幼吃王伯伯烧鱼,和王伯伯的女儿是青梅竹马,他自然卖我面子。”周京臣似是有意勾她吃醋。 “和华菁菁订了娃娃亲,和厨师的女儿青梅竹马。”程禧皮笑肉不笑,“你年纪老了,开始修身养性了,年轻时,情史真风流啊。” 醋没吃,却挨了怼。 一句“年纪老了”,噎得周京臣没胃口了。 这时,饭堂的大门晃过一道人影,“嚯!丰盛啊。” 李慕白昂首阔步,经过周京臣,甚至不打招呼,“两点刚吃午饭,一家子饿着,为了等外人?” 老夫人反感,“哪有外人?” “多了哪两个,哪两个是外人呗。”李慕白如今势力壮大,连亲爹也不搁在眼里了,何况是平辈的表兄弟,“一个姓周的,在李家地盘上摆什么威风啊。” 李慕白的助理在一旁伺候洗手,洗餐具,附和他,“您是正经的李家堂孙,比外姓人尊贵。” “你一个下属明白的道理,权贵公子哥还不如你。” 字字是下马威。 “幸好,董事们心里有数,支持您。”助理继续附和。 李慕白得意,看着老夫人,“孙辈中,我最孝顺您。有些人,是嘴皮子功夫,常年在外省,逢年过节住几天,他孝顺您什么啊?可您偏偏觉得我不争气,宁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外人,不珍惜身边尽孝的儿孙。” 老夫人也看着他,冷言冷语,“小公子醉了,送回屋醒酒吧。” 管家示意李慕白离席,他大喇喇坐着,岿然不动,“我已经出息了,混出头了,我手里有李氏集团的半壁江山,你们觉得我不成气候,但结局是,你们撼动不了我。” 他把玩着一瓶梅子酒,手一松,酒瓶掉在周京臣面前,一滴酒飞溅在鼻梁,周京臣默不作声,抹去。 “表哥。”程禧恭恭敬敬站起。 李慕白不屑瞟她,没搭腔。 无所谓。 自有老夫人处置他。 豪门大户,忌讳儿孙没规矩。 程禧假装难堪,“请表哥谅解,我早晨孕吐,改签了航班。。。” 一提孕吐,老夫人果然震怒了,“他饿一顿死不了!一个大爷们儿,冲孕妇耍横,没教养的东西!” 李慕白梗着脖子,“是您天天胳膊肘外拐,逼我这样的!孕妇又如何?我堂奶奶,我母亲曾经都是孕妇,哪个娇气了?李家没工夫照顾她,哪来的滚回哪去!” 周京臣脸色一沉,重重撂下瓷碗。 ‘砰’地脆响。 李慕白更疯癫了,“从小,家里长辈稀罕你,弄堂的公子小姐个个儿追着你,我和慕云、慕娇生活在你光环之下,外界一说李家,‘京哥儿’漂亮,聪明;一说‘慕字辈’的,没几个认识!你母亲是嫡系,可你不姓李了,我们‘慕字辈’的兄弟姊妹好歹姓李,在李家大院,凭什么你抢了风头?” “所以你恨我?” “岂止我恨你,慕云、慕娇在国外十多年了,依然恨你。老爷子全部遗产留给你,其他子孙算什么?在子弟圈,我没地位,没人脉,因为李家不重视我!家族不重视,外界会重视吗?”李慕白目眦欲裂,咬牙切齿,“你不娶祝家小姐,我娶,你非要毁了我联姻,把祝卿安介绍给叶柏文,你处处针对我,你闲的啊?” 他抓住酒瓶,朝周京臣头顶砸下去,“我恨不得你五马分尸!” “慕白!你造反了——”老夫人吓得嘶吼。 忽然,一声尖叫。 所有人本能停下。 程禧一手捂住肚皮,一手不着痕迹掐大腿,掐痛了,眼眶噙泪,“哥哥,救我。。。”第321章五分爱,五分惧 周京臣一拳撞开李慕白,指着他,“禧儿母子有丝毫意外,我废了你命根子,让李韵晟一脉断子绝孙!” 李慕白傻了,也冷静了,啜喏着,“我。。。没碰她啊。” 老夫人急得抡拐杖,“医生!去西厢房!”又吩咐管家,“将慕白关押在祠堂!” 管家一懵,“明天的董事会。。。” “什么董事会?”老夫人怒不可遏,“这种不肖子孙,没资格在集团!我再纵容他,他哪天害了京哥儿!” 李慕白的确喝酒了,中午应酬了酒局,趁着醉意撒酒疯,越撒,越上头,刹不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