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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朱易身着伶人的富贵衣,眼前一片血红的雾。  他娘不是婊子。  他不是婊子的儿子。  朱易全身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肉,在一众少年的欺凌下垂死挣扎,直到有顽劣少年想要分开那富贵罩袍下纤细的腿,他掏出腰间的短刀,恶狠狠刺进徐树文的腰窝。  好似只要手中用力,便能扯出来五脏六腑,血水满地,和着妓子凄惨的歌声,众少年扶着徐树文作鸟兽俱散,走之前尚不干不净地叫嚣。  从血泊中披头散发站起来的朱易似赤红眼珠的鬼,哪里来半分浓艳之姿。  朱易扔下手中尖刀,踢了朱明一脚,朱明小心翼翼跟在朱易身后,因做错事不敢说话。  朱易在朱家门口倒下。  他已是强弩之末,朱明抱着他满身泪痕地哭,泪与血化在一起,满月正挂在天上。  朱家那时远没有现在的家业,庶子捅了人,当地的官老爷不依不饶,徐树文倒是命大没死,这一口气撒在朱家身上,朱万贾得罪不起官家,命朱易上门赔礼,朱易在徐家门口不吃不喝跪足四天,由着徐树文打骂才算了结。  此事起因在徐树文,徐家人只以为徐树文顽劣,却不知他对男人动了心思,朱易以此为挟,才能活着从徐家出来。  受害的人是朱易,出来道歉的还是他。  朱易生死关头一遭回来,正看到朱家人围绕朱明关心备至。朱万贾甚至没有多看朱易一眼,“朱明因为这两天的事受了惊吓,你最近别出现在他面前,免得吓着他。”  朱易心凉如水。  他回到母亲的院子,他的母亲深更夜半涂脂抹粉,轻描淡写说了句,“要是朱明消失,这一切都是你的。”  就像往他心里种了一枚罪恶的种子。  罢了,生来便是一个人,母不似母,父不似父,这个时候又能指望什么人来关切?朱易一辈子的偏执,便皆由此而来。  后来徐父升迁,听说做了津州巡抚,徐家人离开江宁,又来新的官老爷称王称霸。新的官老爷与朱家关系尚好,朱家一门也便跟着作威作福,更上层楼,有了今日家业。  朱易记仇,那时他无法报复徐树文,但他能报复朱明。  时隔一年,朱明被他扔到荒郊野外,怀里还抱着他塞过去的炒糖人神情懵懂。  他兄弟二人各自骗对方一回,也便算扯平。  朱易总是在梦中梦到朱明哭喊,后来梦中醒来,却发现还在做梦。  这梦没有结束的一天。第7章  朱易从昏睡中醒来,一时不知今夕何夕,红帐低垂,珠帘晃动,浓墨似的香气从屏风后传来,屏上草木枯零,腊梅盛开,正是前朝大师所作之《山居图》,听说真迹被广陵王万金买下。  广陵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块封地,于是广陵王府也便建在了京中。  朱易心中有底,披衣下榻,绕过画屏,轩窗透进风,也透进晨光。  光洒落在翻开书卷的人影上。  有过一面之缘的广陵王长发披散,面似白玉,唇似削薄,细花锦袍一丝不苟地从脖颈束起来,覆至脚踝,也盖住踩着木屐的脚,他在浓墨香气中抬起头,含笑问道,“可有头疼?”  朱易仔细回忆,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到王府。  “你可以问你的同僚,我顺路捎你一程,你却醉的狠,也不好送过去礼乐司,传出去说我王府不能容人。”  朱易信了他的话。  他入京不久,正是需要投奔权贵,为自己寻找依靠的时候,广陵王和颜悦色,兴许做了王府的门客,往后有皇亲国戚的提携,他也算是抱住高枝,什么周茂生,什么陆家,对着姓李的都需怯上三分。更何况昨日众目睽睽他上了广陵王府的马车,只怕今日风言风语不断。但这于他而言显然是好事。  “谢过小郡王招待,往后若有差遣,朱易虽位置菲薄,但必将全力以赴。”  朱易小心翼翼试探,李桓合住书页,定定瞧着他,“做我广陵王府的门生,当尽心尽力,不参党争,不涉外务,若不能做到,也便不必开口了。”  朱易心中想的却是,他如今根基未稳,先踏住广陵王府的台阶更上一层,之后若再遇到什么贵人,这王府缩头乌龟一般的规则哪里还有必要遵守。  他心中这般作想,面上不露分毫,几缕垂落的漆发覆盖住眼中的算计,伪作似乎受到莫大恩宠般跪下,“谢广陵王恩德!”  李桓扶他起来,手指停在朱易微凉的腕子上微微一顿,没有说话,朱易毫无所觉,他心情极佳,刚入仕途,虽说不是顺风顺水,到底柳暗花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眉梢眼尾牵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纹。  “今晨还要点卯,下官便先告辞。”  李桓摆手,眼见朱易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间,手心还残留方才触碰的时候薄热温度,他似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声,便又回到案前,翻开将合上的书页。金镯进来替他研墨,“您为何不告诉他小心周状元?”  李桓扶袖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坠在书页间,浸透黑白的文字。  “撞的头破血流的鸟才会回头。”  朱易回到礼乐司,人人以为他搭上广陵王府的船,虽对他有所疑虑,但碍于广陵王的人品,也不好想到龌龊的地方去,又兼朱易是第一个发到礼乐司的探花郎,众人心知他必定得罪了人,却也不知他得罪的人是否比广陵王还有来头,是以并不热络,也不冷待,反而给了朱易喘息之机。  礼乐司之外,广陵王收一门生之传闻沸沸扬扬,周茂生不以为然,看来广陵王并未发现他在朱易身上的手段,又或者,广陵王发现了,却并没有告诉朱易。  朱易待他一如往常。  越来越有趣了。  周茂生弯了弯眼,也不知朱易身后,还能牵扯出来什么样的人物。  他虽是病秧子,却喜欢看戏,也喜欢唱戏。  最喜做角儿。  还须得恶毒的角儿。  朱易在礼乐司郁郁不得志,幕后的大人物始终未曾显山露水,兴许向考试院打招呼的两位贵人事忙,已经忘记自己的存在,又或者两位地位不如广陵王,听到他投奔王府的消息销声匿迹。朱易对发生的一切怀抱乐观的猜想,待到圣人生诞,清闲的礼乐司繁忙起来,便将诸事抛之脑后。  圣人庶出九女,嫡出三子。  年四十余才与先后生下嫡长子李祯,先后难产而亡复又续娶,续后生下一对双胎,为嫡次子李禄,嫡三子李祤,听说太子之位将在这次寿诞中定夺。  大皇子有圣人的宠爱,二皇子与三皇子有手握重兵的外戚。如今的局面双方各自持平,不知圣人最后会做出何等选择。  风起云涌的皇家事距离朱易遥远如空中楼阁一般,见到李祯的那一日,他还只是局外人,远远观望一片朱紫明黄,身着墨绿官袍,在一众鱼虾中混珠。第8章  礼乐司惯常做面子活,朱易读书写文全然派不上用场。  他不想做朱易。  他想做人上人。  圣人过寿,民间称之万寿节,宫中摆下万寿宴,友邦齐聚,外使云集,从午时到虞时,金樽玉盘,满座珍馐,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火树银花终夜不灭,一派宫花载路,锦绣成堆的繁华妙景。  升平二十六年,三月三。  曾经朱易见过最大的官员是广陵王,但在这权贵芸芸的万寿节下,鹤立鸡群的广陵王,似乎也并不十分显眼了。直到这时候,皇室的概念才在他心中从虚幻逐渐清晰。  圣人高高在上,从三十人抬的金色步舆落坐,轿上的珠帘纹丝不动。往常颐气指使的高官显贵顺从惶恐地跪下来山呼万岁,圣人的身形隐没在红梁后,微微抬手,示意众官平身,明黄的衣角绣着五爪盘旋的龙。  宫中女眷满头珠翠,两鬓一片薄云,尤戴数乡的赋税。三位皇嫡子侧置下方,个个皆是人中龙凤,在一众喧嚣中显得低调沉默。  高阶之上的这群人,他们是被万民供奉的神祇,也将万民愚弄股掌中央。  皇亲国戚,贵族世家,其后才是三省长官,六部二十四司。  六部却俨然是寒门士子所能到达的巅峰。那分封各地雄踞一方的封疆大吏,在这里什么都不算,曾欺辱过他的徐家人甚至连周茂生的地位都不如。  周茂生在人群中遥遥举杯,朱易笑同他一饮而尽。  朱易从五光十色的人群中看过去,目光落在那三位皇嫡子的眼中不动了。  皇三子李祤神情天真,行为恭距,皇次子李禄少言寡语,颇有心计,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若生在民间,此刻或者还在挑灯夜读,等到胡子花白,考中一个举人。  皇长子李祯年约二十余,身着玄色甲衣,剑眉漆黑,眼珠漆黑,好似一柄劈开温柔富贵乡的刀,刀身尤带血气和腥气。  皇长子一一  如同一名英俊且矜贵的屠夫。  他腰间的刀开了刃,惊怒他的人无法从薄薄的刃下存活。  他即将成为天下新的主人。  歌声、乐声没有阻止大太监在宴上的陈词,于一番冗长的圣人自谦之缀述后,“长子李祯,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这是册封太子的诏书。  册封太子的诏书在圣人六十诞辰时候颁发,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夺嫡,夺的便是太子之位。  万众瞩目的东宫太子向自己的父亲走去,跪下来奉上自己的刀。  珠帘后的圣人伸出老迈的手,抚摸长子的面容,像在透过他看着死去的先后,这是他与先后唯一的骨血。  满座“太子殿下千岁”的呼声,朱易几乎淹没于一片墨绿官袍下。  他距离太子十分遥远。  隔万众官员,隔九十九阶登云梯,他像看着传说。  登云阶上刚刚从圣人手中接过权柄的太子殿下回首俯瞰,他们中间人海的颜色从明黄到朱红,从暗紫到墨绿。  登云梯太高。  往下看的时候,谁都像蝼蚁。  圣人身体每况愈下,太子殿下或许很快就要变成皇帝陛下了。  但其他两位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当真甘心吗?  “好戏还在后头呢。”  是李桓的声音。第9章  朱易回头,广陵王一身素色衣袍负手而立。  风声飒飒,卷动漆黑浓云。  “太子之位已定了。”  “有时候,死一个太子,甚至死一个皇帝,于历史来说都是无须挂齿的小事。”李桓目光望向高台,对并不熟悉的人说着大逆不道的话,神情淡漠疏离。  朱易熟读史书,却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原来自己早已身处历史中而不自知。  “广陵王府非任何一派,你跟着本王,想必能活到新帝登基。”  朱易心思活络,面上应承,心中却有了自己的打算。诚如广陵王所言,跟着他不会粉身碎骨,但也不会一夕出人头地。至于借广陵王府的台阶乘哪位皇子的东风,还须再观望观望,若一朝落错了子,搁出得是项上人头。  李桓似乎看出朱易表里不一,出言敲打他,“皇家内斗远非寻常宅第,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若再妄想富贵,便太过贪婪了。”  但朱易生来便是火中取栗的性子。  所谓富贵险中求便是这样的道理,人人畏首畏尾,哪个能成大器,在他眼中的李桓俨然与缩头乌龟无异,若世人知道光风霁月的广陵王殿下是这般一个没有担当追求的男人,多少少女要哭死在春闺。  “谢小郡王提点。”  朱易弯了弯眼睛。  李桓曾用孟朝的身份与朱易相处,对朱易的性子了如指掌,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去。这样的人怎么甘心永远困于礼乐司一隅?  李桓姓李,出身便是其他人一生都不能到达的终点,于是对声色犬马,刀光剑影的皇室生涯颇为厌倦,行事往往三思后行,明哲保身为先,朱易虽熟读史书,却出身微末,没有切身体会过皇家污槽暗斗,看别人被下刀子,和刀子落在自己身上总是有所区别。意气风发的时候便显得天真愚昧,对旁人过尽千帆的忠告不屑一顾。  他想出去。  朱易飞蛾扑火似地想进去。  他试图阻止,但好像失败了。  李桓不能理解,却又觉得这样的朱易像一团耀目的火,烧进他枯涸的心脏,里头草木成灰。  当日真应该掐死他。  万寿节将过一段时日,朱易虽尽力操持圣人寿诞,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嘉赏,那本已被自己遗忘,隐藏在暗中阻碍他前行的影子此刻再度宿命似地笼罩上来。  如果广陵王府都无法庇护他,他需得再攀附新的高枝。再观与他同时入职的周茂生,听说借着万寿节替圣人写的文赋平步青云,又有陆家人为他背书,局面一片大好。朱易羡恨的牙根发痒,却还是耐下性子,暗中开始为自己另谋出路。  四月的时候,一封从洛阳孟家寄来的书信在广陵王手中打开。  “孟朝吾兄,展信佳。”  用辞还算规矩。  “我不甘在礼乐司毫无将来,也不甘因庶子身份一生受累,圣人年迈,三位皇子若能择一而侍,站对队伍,将来必能为娘讨一个诰命,届时谏言这嫡庶之别有违人伦,废了这劳什子的规矩,也算做了件好事。出身不能代表什么,我既已走上仕途,无论如何也得为自己争一口气。”  思及朱易的娘令人不齿的身份,作这番言论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在江宁声名不好,行事过绝,不给别人留后路,但我也从不给自己留后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若见着一个好人,那必定是欺世盗名之辈。”  这般歪理让广陵王笑出了声。  “我与你多番写信,你却为何不回?”  竟有些质问的语气,李桓叹息,广陵王既然回来,孟朝也该销声匿迹。  “广陵王那厮留我做门客,也不知是何居心,此人实乃空有其表的缩头乌龟,远不如孟兄大气。但如今他还有些用处,我借广陵王府的名头,也好与三位皇子接近,到时候观望风声,再行决断,届时飞黄腾达,也不必再看广陵王的脸色曲意逢迎。”  倒还算谨慎,没有一头扎进东宫的怀抱。  “是何居心”、“缩头乌龟”、“有些用处”、“曲意逢迎”。  满纸荒唐言。  李桓怒极,“金镯!备纸!”  金镯忙不迭备下纸笔,看着主子落字从行书变成狂草。  “三位皇子府中门客数百,各个都有经天纬地之才,你凭什么得他们青眼?”  “那广陵王并非缩头乌龟,皇权斗争牵累家族,稍一不慎便是万丈深渊,数千人的命在他手中!”  “你无权无势,小慧而无大智,难成大事,不知保命,反对他人的忠告恶言相向,岂是君子所为!”  金镯在一旁研墨,无意看到这最后一句,脸上的笑意没有绷住。  她家的主子,虽有些男人的风流劣根,勉强还算得一个体面君子,温雅文人,如今破口大骂,看来当真气狠了。  这信当然没有办法回出去。  孟朝不能再出现,若有蛛丝马迹,他便是欺君之罪。  冷静下来的广陵王烧了满纸狂草,在白纸上气势汹汹地写了朱易二字,在这二字旁画一只乌龟,打一个醒目的叉。  他二人本非同道中人,却因缘际会在江宁一艘船舫搅和到了一起,殊不知是福是祸。第10章  说来荒唐,朱易与孟朝的相识缘自一个叫做杜鹃的丫头。  那时候还是升平二十四年。  无定河两岸彩灯结环,游舫靠岸。  江面枯叶堆叠,舫内别有洞天,热烫的炭火烧沸了,访客们衣衫单薄,有人吟诗作画,有人插科打诨,也有人揽走腰肢纤细的少女,朱易千金买下花魁的初夜,花魁娘子却乱发纷披,哭得梨花带雨,不肯以身相侍。  花魁娘子自称杜鹃,是大户的丫头,因贪玩走散,被人牙子卖进烟花柳巷,若朱二公子能大发善心,她必结草携环报答。  朱易被她哭着心烦,凶狠道,“那就去船头唱一夜曲,天不亮不准停。”  于是杜鹃在船头唱了整夜的曲,声段哀婉,嗓音干涩,见者无不心怜。  朱易没有想到找上门的是孟家人。  孟朝深更夜半带数仆登舫,将杜鹃护在身后,“我乃洛阳孟家人,兄长房中的丫头贪玩走失,想必已经在恶人手里吃尽苦头,寻三五日才打探到此处,还望兄台通融。”  朱易挑眉。  朱家以织造闻名,孟家以绣庄闻名。  他的父亲早有与孟家往来的意思,却苦无契机。原这丫头说的是实情,心中已有盘算,做个顺水人情交个朋友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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