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排座椅上,许明赫撩起眼皮,摆摆手,翻了个身。 四人上场,两人一队,打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中场休息。 郝席摊在地上,“卧槽,简直像跑了三千米。”楚子攸踢开他的脚,“死一边去。”骂完望着走过来的沈时序,刚刚没来得及问完,现在是时候问问兄弟爱情进展了,“最近怎么样啊,和好了吗?” 把网球拍扔长椅上,沈时序蹭了下鼻尖的汗,“嗯。” “哟,不声不响干大事儿啊?”一听八卦,徐舟野简直眼睛都亮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一起玩啊,这么多年了,啧啧啧,该看看真人了吧。” 如丧尸爬出坟墓,郝席爬了过来,枕上楚子攸大腿,拍了拍,“别的不说,陈嘉之比你那作天作地的小男朋友好看。” 徐舟野:“儿豁?” 楚子攸给人都抖下去,“滚你妈的。” “诶卧槽,脑子磕地上了,你想弄死我啊。” 徐舟野笑半天,“时序,郝傻逼说的是不是真的?真那么好看?” 一般自豪吧,一般骄傲吧,但为了春拍的事,沈时序神色淡淡:“还行。” “卧槽,那就是好看的要死了。”徐舟野当然听懂了其中谦虚,特别贱的语气,“哎呀,子攸要伤心啦!”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楚子攸阴森森看着他,“你当几个月保安了?你那女上司看过你一眼吗?” 兄弟开始互相揭短。 徐舟野反问:“你几个意思,看不起保安?” “对,看不起,怎么的?”楚子攸故意说。 徐舟野唰地站起:“你懂个锤子!上班就按开关,工作内容简单,月薪几千包餐,手机玩到下班,危险与我无关,还可以喜欢业主小丹。” “我特么比你们少走几十年弯路!” 这梗一出,就连躺尸的许明赫都笑出声。 然而楚子攸还没怼完,怒指许明赫,“你个傻逼还好意思笑,徐脑残至少还有个喜欢的人,你他妈上午喝酒下午喝酒睡前喝酒睡醒喝酒,晚上在群里说要很多爱,上市院看过没啊?” 抓着沈时序的手许明赫才爬起来,眯着眼睛问,“意思市院有爱?” 给人甩开,沈时序踩着网球系鞋带,头也不抬说:“有我,给你开点脑残片,吃了就有爱,来不来?” “卧槽哎哟我他妈受不了了。”郝席直接抱着肚子笑到打滚,楚子攸和徐舟野也笑作一团。 笑了会儿,郝席摸过手机,滑了滑屏幕,看到一小时前他姐发来的消息,突然就不笑了。 ——这是不是你树德那个同学啊?就以前到家里来玩过的混血儿。 下面是两张照片和一段视频。 拉长的镜头显得很糊,不过依旧能辨认出人。 画面里,一名外籍男子亲密地撑着陈嘉之身后的座椅,两人低头一起看手机,还高兴地说着什么。 视频是他们聚餐时有说有笑的画面,期间那名看起来长相文雅的外籍男子一直在给陈嘉之用勺子盛菜。 他姐又发来:是他吧?你前几天不是说他跟时序和好了吗? 沈、郝两家本就世交,发生的事大多也知道,这个湖筑公馆,就是他姐开的。 楚子攸和徐舟野也看到了,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没出声,郝席赶紧发消息问,“你这是什么时候的视频。” “你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认不清时间啊?” 三人再次对视一眼,还是没作声,不过沈时序已经发现不对劲,慢慢走了过来,“怎么了?” 郝席想说点什么,楚子攸立马蹬他一眼,随口问,“陈嘉之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瑞士。” 听这不确定的回答,楚子攸心一沉,说,“多久走的啊,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去,办啥事儿啊?” “说吧。”沈时序很平静,“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先说,不然误会。” 皱了皱眉,沈时序盯着郝席飞速熄屏的手机说,“11天前走的,我也不知道具体去哪儿,也不知道去办什么事。”说完,他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那个你先别激动,这肯定是误会。。。。。。”郝席颤巍巍刚伸出手,沈时序直接抽走,摁亮屏幕垂眼问,“密码。” 说了密码输入后,聊天信息映入眼帘。 还有条新消息。 ——是不是我误会了?这人会不会是他家人啊? 聊天记录一览无余,确实,无论是视频还是照片,他们看起来都挺像一家人的。 一对情侣,一对父母。 刚刚还热闹的场馆现下鸦雀无声,就连许明赫都察觉到气氛不对,慢慢坐了起来。 看了会儿,沈时序把手机扔回郝席,面无表情掏出自己手机,四人在压抑到极致的气氛中听到了暂时无法接通的字眼。 11天以来,陈嘉之的电话都是这个状态。 挂断,沈时序拨了第二个电话,一个微沉的男声很快接了,“沈先生。” 这个电话只在陈嘉之走的前两年打过,沈时序不常用这层关系。 “查他的行踪位置。” “好的。” - 被调查行踪位置的人正坐在回酒店的车上。 Arvin和Carl、Pansy坐在后排,他们听不懂中文,周维放心大胆、仍不死心地问副驾驶上的陈嘉之,“哥,真不能留在国内做手术吗,哪怕换个城市也好。” “留下来风险太高了,哪怕换个城市也可能会被发现,昨天在爱佑检查就有粉丝认出我了,给她说了好久,她才保证不会传出去。”陈嘉之说,“再说了,越到后Βêǐъêì期,病态会越明显的,到时候就算我不说,沈时序也会看出来的。” “好可惜。。。。。。唉。。。。。。”周维问,“心疼你,也心疼沈医生。” “别说这个了。”忍着疼痛,陈嘉之紧紧捂住胃,“嘉宝的箱子确定没问题吧?确定是有氧舱吧?” “嗯,航空箱我买的是最大尺寸,准备了食盘和水壶,飞行十几个小时完全没问题,哪怕中途在迪拜停得过久也没关系,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这几天化疗,家宝是周维在带。 “好,你一个人在国内好好的,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不用天天待在工作室,多回家陪陪爸妈。”其实很难过,这下要独自治疗了,陈嘉之慢慢说,“找个机会过来看我吧。” 周维抹了下眼睛,“中恒合同处理好我马上就过来,比起过来看你,哥,我更希望你很快就回来。” “好,一定。” 一路再无言到了酒店,周维驱车离开,临走时说明天中午12点的飞机,九点半点来接,因为要提前给家宝办托运手续。 告别后,陈嘉之额头已经布满汗珠,得快点吃药,强忍着先去大堂办了入住,Carl和Pansy先回房间休息,他们房间不在一层,Arvin看他十分难受,主动说送他回房间吃过药再走。 不是陈嘉之想扶,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第二次化疗副作用极其猛烈,间隔期都想吐,胃疼痛的频率和程度比之前更高更剧烈,正常人轻轻松松精神一天,他早就不行了,总是嗜睡,做一件事就很累,现在连吃饭都觉得很累。 房卡贴上感应板滴滴一声,廊厅灯感应亮起,在Arvin的搀扶下,陈嘉之慢慢抬头,还没来得插房卡开灯,一抬头,便看见昏暗的房间里,落地窗旁,站着一个高大颀长的人形轮廓。 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给Arvin吓着了,还算冷静的用英文问,“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一声轻笑随问讯而起,沈时序一点点走出昏暗,站在廊厅灯光和大床一角的模糊交界处,直到他面无表情的脸悉数暴露,他说,“我也很想走错。” 胃部仿佛在剧烈撕扯,陈嘉之这才回神,仓惶地推开Arivn扶在肩膀的手,语不成句地对Arvin用德语说,“他就是X先生,你先离开,明天再解释。” 说完,Arvin豁然抬头,仔仔细细观察了沈时序好久,才离开。 随着房门关上,在不开灯的房间里,陈嘉之看见沈时序朝自己快步走来,忽然想到芙蓉花的箴言。 “世上没有爱情悲剧,只有因爱而生的悲剧。” 他还没反应过来,曾经那双温柔抚摸过脸颊、辗转流连过身体的手覆上脖子。 牢牢卡住,不断收紧,挤出肺腔里的空气。 猝然压制而来的力道让喉咙发出咯咯咯地脆响,下一秒,他整个人被巨力摔掼到了床上。第35章 摔得眼冒金星,后颈覆上一双冰凉的手,脸被牢牢按进被子里。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时序俯身下来,在他耳畔轻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语气骤然拔高。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跟他在一起,他给你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你先放开。。。。。。”快喘不上气了,忍着胃部的剧痛,陈嘉之断断续续地哼,“疼。。。。。。我疼。” “疼?”沈时序冷笑一声,“我有多疼你知不知道?!” 但手还是放开了。 房间唯一光线是廊厅的灯光,没感应到人后自动灭了。 挣扎着坐起,在黑夜里陈嘉之根本看不清沈时序的脸,疯狂摇头辩解,“你误会了,根本不是你想那样,他只是送我回来,他的房间在楼下,我不舒服,他跟我只是朋友,我们没关系,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没关系?”沈时序嗤笑着问,“那9年前抱你晒了一上午太阳的人是谁?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 这件事沈时序对谁都没有说过,为什么突然消停了,不是看到陈嘉之被抱着就死心的,就算亲眼所见也要问清楚,也要了解明白! 那个阳光艳艳的早晨,他以一种折辱自己的方式靠近小院的铁门边,站在外头看了很久,听见Arvin一直温柔的在给陈嘉之说话,讲的德语不太听得懂。 或许冥冥中感受到爱人在背后撕心裂肺的眼神,陈嘉之转回头。 这一刻,跨越7596公里,时隔两年。 陈嘉之漠视的眼神,让沈时序永远也无法忘怀。 “什么抱着晒太阳?我不知道!”那确实是一段根本没有的记忆,陈嘉之睁大眼睛,“我没有!”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不明朗的光线从落地窗散进来。 昏暗里,他看见沈时序扬手似乎想打他,最终只是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消失的11天,你都跟他在一起对吧?” “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都是都跟他睡在一起吧?” “跟我在一起逛商场要戴口罩,出去露营也要戴口罩,就是别人认出来跟我在一起吧?不然上新闻你怎么给X先生解释国内藏了个情人的事?” “你藏的那么好,怎么就被发现了啊,那么多餐厅,你跟他在一起怎么就不戴口罩啊?” “因为他才是正主对吧,跟他在一起就不怕被发现,不怕拍到。” “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跟你在一起我怕别人误会,会问你是不是X先生,我怕你生气才这样做的。”陈嘉之带着哭腔说,“我跟他只是朋友。。。。。。” 然而怒火攻心的沈时序已经听不下去一个字了。 “好玩么?陈嘉之?” “他怎么操。你的?操。到你走不动路需要扶?” 陈嘉之崩溃大喊,“我今天才来,我没有跟他住在一起也没有睡过,我跟谁都没有睡过!” “嗯。”曲起腿,沈时序把他牢牢压在身下,按开床头灯后,边问边解他的衣服,“没睡没回家,那你告诉我,这些天你他妈都睡在哪里?!开房记录只有今天这一条!露营你悄悄删的信息是谁!头像难道不是他吗,你他妈把我当傻子吗!” 根本没办法说在化疗,甚至都不敢伸手去阻挡,手背手臂上全是针眼。 删的是秃头李,Arivn的确也删了,不过是怕看到之前有关心理疾病的聊天记录,被压制得无法动弹,陈嘉之艰难回头,难以置信地问:“你还在调查我?” 外套唰地一下被扯飞扔到床下,一个白色圆柱体咕噜噜滚落在地,在颗粒碰撞声中滚到床头柜的缝隙里。 里面穿着衬衣,很难解,但沈时序粗暴地一把扯开,扣子四处飞溅,领口甚至有那一瞬死死勒到了陈嘉之的脖子,他发出一声闷哼,察觉沈时序想做什么后,浑身发抖,惊恐地往后看去,剧烈挣扎起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沈时序你混蛋!!” 衬衣褪至臂弯间,整块后背光裸的肌肤完全暴露在视野当中。 然而身后再无任何动静。 脖子也酸的抬不起来,胃也疼地想吐,足足等了好几秒,终于攒够力气的陈嘉之再次回头,看见沈时序眸光里仿佛聚集着风暴,同时顺着他的视线瞥向后颈。 昏暗光线中,隐约能看见肩背上有淡淡的淤红,很多个小块。 血小板太低,身体就是会莫名其妙出现这些东西,都不用磕碰,皮下的毛细血管自行破裂,淤结成团。 意识到这已经足够让人误会了,但陈嘉之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沈时序猛地把他翻过来,在脑子冒金星中,下巴被死死钳住,“你把我当过人吗?你怎么能这么贱?” “忘了,你的确很会勾人,知道怎么做,知道怎么握,也用膝盖蹭他腰了吗?还是在高。潮里抱紧他?” 他语调愈发地高,字眼也愈发难听。 “都没跟我试试,怎么知道不会喜欢我呢?” “说不定更快乐?” 说罢,掌根紧紧抵住胸膛按下去,沈时序把他裤子脱了。 “喜欢什么姿势,背。入还是骑。乘?” “背。入吧,不然怎么能亲得到肩膀?” 极端侮辱的字眼一句接一句,陈嘉之猛地瞪大眼睛,他愿意跟沈时序做任何事,但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疯狂大叫起来,“滚开,你滚开!” 灯再次关了。 沈时序按着他,笑了下说,“把我幻想成他也行,或者谁都行。” 双手手腕反剪,被紧紧按在枕头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陈嘉之疯了般去踢沈时序。 但脚踝立马被扣住,手腕的钳制就被松开,陈嘉之翻身坐起,气急扬手,一巴掌不知道打在哪里。 “滚开!”他拢住撕裂的衬衣,泪流满面,“混蛋,你会后悔的!” 似乎是这一巴掌或者哭声让怒火灼烧的神经稍稍恢复正常,抑或是有电话在响。 昏暗里,沈时序接通电话,是叶姿打来的。 “下班了吗?儿子。” “嗯。” 陈嘉之死死捂住嘴,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 但寂静让一切声音都无处遁形。 叶姿说:“你胡阿姨又给我打电话啦,大年初二你跟他外甥不是没见着吗,所以还想约个时间见见,那孩子挺不错的,家里是搞进口石材的,家底清白,人也文静乖巧,你看要不哪天——” 沈时序:“你安排吧。” 说毕他挂了电话,在昏暗的大床上沉默着,几秒后从床上下去,捡起地上的外套扔到陈嘉之身上,然后在落地窗旁的沙发坐下。 怒血冲心的感觉褪去,余下的只剩无情。 床上,陈嘉之这才敢哭出来,反反复复地说,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落地窗旁,橘红的火苗和淡蓝色烟雾同起窜亮而起,夹着烟的指尖在颤抖,嗓音却稳定而轻,沈时序说:“17岁那年我就应该后悔,后悔那时候没把你弄死。” 忘了疼,陈嘉之蓦地一抽,浑身都僵硬了。 “17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你冒冒失失弄丢钱包又弄丢小札,但是说的话那么好听,那么有礼貌,不停给我讲谢谢。” “现在想来,我真是愚蠢,只看到了美好的皮囊和假象。”摇了摇头,沈时序轻嗤一声,顿了会儿慢慢说,“再见到你,你来了树德,穿着校服很好看,坐在我旁边问我,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不是缘份,那时候我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礼物。” “爱闹腾,爱撒娇,善良又爱卖乖。” “明明数学很差,为了拿到学分愿意努力学习,想跟我考同一所大学,要一直在一起。” “那一刻我恨不得全天下知道我得了一个宝贝,想把你藏起来,又想向众人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