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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父亲的这小小退让,以及过去的一切无往不利,让杭景潜意识地觉得,他的心愿无论如何都会被满足的,这世间没有什么真正会难倒他的困境。那半个月假期,杭景如愿地重新恢复到了幼时和天赐的独处生活,出去玩,去游乐场,去水族馆,去博物厅。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去参观机器人。杭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旅程中还有这个安排。他用了一些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本身的古怪之处,他怀疑这项安排别有深意。但怀疑终究抵不过兴奋,他兴奋得晚了两个小时才睡着。可是他还是不得不故作冷淡,学着机器人博物馆外的其他小孩——保姆们好说歹说、好生相劝,他们依旧一脸不情愿,仿佛要上刑场。关于机器人的历史,杭景早在课堂上已经学过,这种课程几乎半年就要回顾一次。而机器人博物馆正厅的大屏幕上更为详尽。人类对机器人的开发和研究正是伴随着文明的进步。它们最初只是模仿人类的行为以实现某些功能,后来它们有了人类的眼睛,嘴巴,并趋于相似,在达到荣耀之际,它们却又跌落神坛。人们由喜爱逐渐发展成厌恶,这转变恰恰发生在上等人社会建立不久之后。当官方引领着民众实现全面的抵触后,机器人依旧在蓬勃发展着,在机器人的保护和带领之下,人类社会空前发展,他们走出了地球,走出了太阳系,他们迈向银河。但是这些功名背后没有一个机器人的名字,它们甚至没有名字,如非迫不得已,机器人将尽可能地避免制造出人类特征。纵观历史,关于机器人地位衰落的原因众说纷纭,机器人侵害了上等人的隐私,令人感受到心理恐惧的恐怖谷效应,“拜机器人教”扭曲的狂热追捧、在政治上的野心、对研究院统治权的挑战,过度依赖机器人所引发的体能与思维的堕落、探索与求知的懈怠——平民阶层已经证明了这个悲剧的结果。种种,最终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最显著烙印,就是在每一座机器人博物馆的正厅,都会矗立起这样一座巍峨石碑:具有人类的外表,却没有人类的智慧和情感。正子脑曾被誉为天才的发明,但比起极其复杂的人脑,它们也不过是个精巧的玩具。可以思考,但思考模式单一而僵硬。可以快速和精准地得到答案,但对于那些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却无所适从、做不了选择。模仿人类,却四肢笨拙,表情僵硬,智力迟缓,唯有平民人类才会仰仗它做出决策。服务人类,却只有平民人类粗糙的需求才会被它们无机质的冰冷所满足。机器人忠于人类,三大法则打造了它们的地基,0与1是构筑它们的砖石瓦砾,它们和一栋房子、一把剪刀没有本质区别。人类是它们的创造者,也是它们的使用者。它们最大的价值是服务平民,而人类自有平民服务。比起这些引人深思的警戒,石碑下方的小字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机器人学三大法则:第一法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因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第二法则:除非违背第一法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第三法则:在不违背第一及第二法则的情况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就像比起人类对机器人的厌恶,机器人为人类做的一切贡献,都不值得人类对它多看一眼。此后的两三年里,杭景不止一次地在学校的安排之下,来到这座博物馆“受戒”,但在这第一次,他就察觉到,这座博物馆,不是为了纪念与颂扬,甚至不是为了客观地记述历史,而是为了侮辱、为了警告、为了以儆效尤,那些已经停摆的机器人在其中陈列,并非是参与展览,而是变相的“游街”。它们各自的电子铭牌中,显示着型号、编号、出厂时间、主要功能、服务人类的历史,以及一段它们服务期内的“糗事”。颜第12章12与小叶再会小眼前这个机器人和成人差不多高,它有基本几何形状的五官,和粗笨的四肢。它的眼睛是空洞的,已经停摆了一百七十二年。在它为人类服务的第四个年头,发生过这样一件小事:它的主人和女友分手了。失恋的痛苦让他醉生梦死,在某一个夜晚,他酩酊大醉,跑到了天台,大声命令它的机器人杀死他。“然后把我的心挖出来交给她,给她看看。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愚蠢的机器人没有分辨出这是主人的酒后胡言,也没有想到要向警察与物业求助,它只是在分析计算。并且忠诚地依照三大法则开始运转自己的正子脑:机器人不可伤害人类。机器人遵从人类命令。但它不能违背人类命令,除非遵从人类命令,会使人类受到伤害。它花费了十秒中的时间,化解了这个冲突。可是它的正子脑却没有因此而流畅运转,它随即进入了下一个冲突当中:它不能伤害人类,所以它不能把刀捅向自己的主人。它不能因为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所以它不能眼看着主人跳下去。可是如果它不把刀捅向主人,它就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主人跳下楼。如果它不想看着主人跳下楼,它就得把刀捅向主人。……在正子脑还不足够完善的年代里,机器人的正子脑运行了两分钟时间,也没有得到结果。在这两分钟的最后一秒,它的主人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而它的正子脑不堪冲突的重负,进入了不可逆转的崩坏状态:在它的服务期内,时常出现一种状况——它给主人准备着晚餐,突然就举着刀奔向阳台。然后在阳台边缘停住步伐一阵手舞足蹈之后,再回到厨房。当然这一点崩坏无伤大雅,它都其他功能还能正常运转,更幸运的是它还能分辨自己的主人,后来它为主人又服务了五年的时间,因更新换代而被强制停摆。它的主人在那个崩坏的夜晚过后第二个月,重新投入到一段爱情当中,而它正子脑中的伤痕却永远留了下来。它崩坏的可笑模样,也被主人的录像设备所记录,此刻正在电子铭牌中播放着:这个笨重的机器人抓着刀,跑到阳台,跳了一段可笑的舞蹈。在它跟前参观的男孩女孩纷纷大笑。杭景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他难以忍受地拉着天赐的手往下一个展区走,一边纳闷地说:“机器人的崩坏只是生病了而已,为什么生病了要被嘲笑?”甚至生病了还要被“秘密处理”。生病难道是一种错吗?杭景无可避免地想到了祝遥,想到她的机器人祝宝。他其实并没有期望天赐的回答,这是一个答案显而易见却也因此难以回答的问题,更准确地说,它只是杭景的“质问”。但天赐却主动地反驳了他:“机器人的崩坏就是崩坏,并不是生病。机器人被嘲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杭景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的保姆曾站在他这一边,但现在,他的态度似乎完全调转。杭景这才发现,天赐对他与世不同的“叛逆”,一直只是秉持着包容态度,但也许他的包容,并不等于赞同。可是他为什么不继续包容下去呢?为什么现在要这么直白地表示他的不赞同呢?杭景心中一沉。他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怎么会是正常,不是大家都这么做就是正常的。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天赐没有答应。他们沉默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展区,目睹了不同时代的机器人代表,历史的变迁,也在这机器人形态的变化中体现了出来,它们越来越像人类,它们有了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了仿真的皮肤。杭景被吸引住,忍不住一声叹息:“它们和我们真像。”“因为它们已经停摆,当它们还不曾停摆时,差别是很容易被发现的。”杭景不语。“它们的眼睛转得不够灵活,它们发出音节时舌头也不会动,它们不是通过舌头来变换音节的,它们剧烈运动之后,不会喘气也不会脸红,他们不会有任何表情,任何心情,他们不会高兴,不会生气,无论是他们的脸,还是它们的声音,都不会带上任何情绪。”他平静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从上方飘落下来,杭景抬眸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天赐接着说:“就算您觉得它们和您很像,也是因为它们停摆了。它们像的,也只是死去的人。它们——”杭景心里突然慌了一下,他连忙喝止天赐:“不要再说了!”他的心比方才更沉重了,像是沉沉坠着某个不详预兆。天赐立即沉默。但展区内却开始嘈杂,一群小朋友从上一个展区涌到了他们左侧的展区。“哇!你们看这个机器人!它崩坏停摆之后,它的主人还一直跟它说话呢!”“因为它的主人就是它养大的嘛!”“被机器人养大……好恶心!”“和一个停摆的机器人说话更恶心!”“我看是它的主人崩坏了才对!”“哈哈哈……”嘻嘻的笑声落入了杭景的耳朵里,杭景忽然脑袋懵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他心中一阵愤怒,可与此同时,又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有小朋友的目光不经意地从他脸上掠过,他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脏突突直跳,一种紧张感在他血液里流窜。他其实也是机器人养大的……被机器人养大有什么不好的……祝遥恶心吗?杭景恶心吗?为什么要要这么说……他的脑袋完全乱了,他的双腿灌满了铅,可是他的心又急不可耐地想要逃离——天赐适时地牵过他的手,带着他走向下一个展区,他的脚步终于得以挪动。等那群人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了,他才得以顺畅呼吸。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天赐,不知何时,天赐的腿似乎又出现问题了,走上两三步,便会跛行一步。杭景抿了抿嘴唇,说:“天赐,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天赐停下脚步,轻声问:“您还好吗?”杭景抬了抬眼,反问:“你呢?”天赐微微一顿,“我没有问题,少爷。”“当然。你能看出来我心里不舒服,知道他们刚刚说的话让我不开心。”“是的,我知道。”天赐的肩膀抽搐了一下。“我不会在意的。我就是小叶养大的。小叶很好。他们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告诉任何人您有一个机器人保姆。”“我不会说的。”“那我们还继续参观么?”杭景点了点头。二人继续向前,天赐的步伐渐渐恢复了正常,可是那吊在杭景心脏上的不祥预感又加上了砝码,快要把他的心连同灵魂拽入深渊。历史继续变迁,走到十年前的展区了。这时候的机器人形态就像是穿越到了最初,他们没有了五官,甚至没有了人类的四肢,他们的形态很具有机械感。而其中有一只摇篮格外典型,它是一只摇篮型机器人,有一对光秃秃泛着金属光泽的机械臂——杭景几乎扑到了玻璃橱柜外。天赐在他身后轻声提醒:“少爷。”杭景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克制住喊出那个名字的冲动,周围没有人,这种复古的机器人造型远没有人形机器人有趣,大多数人走不到这里就结束了参观。但杭景还是压低了声音,“它是小叶吗?”天赐说:“不是。您的摇篮在六年前就已经交给杭楚泽院长销毁。”“说不定爸爸骗了我,他把它送到这里来了!你看!它和小叶一模一样!”“β-05-31型是日用分类中、婴幼儿照顾场景下的功能型机器人载腔,同一型号整体上的确是一模一样,但这是出厂的第78个,比β-05-31-326——也就是小叶,要早出厂了两个月。”杭景眼睛一红,“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把型号记得这么清楚——”说着他忽然打了个顿,像是舌头被绊了一脚,他惊慌地切换话题,不等天赐解释和反驳,“你看,它的机械臂,我最熟悉了。它抱过我,给我做过饭,给我抓过蝴蝶。我好多次快要摔倒,它都能及时抱住我。”那些在脑海里逐渐藏起身影的记忆纷至沓来,杭景的眼睛微微模糊,声音微微哽咽。天赐忽然接口道:“但有一次,它没能抱住您。它让您摔倒了,您的胳膊蹭破了,您哭了很久,它开始崩坏。但是您一边哭,一边轻轻拍着它的手臂,说:小叶,没有关系,不要害怕。”在空旷的展区里,少年保姆的声音奇异地有了某种很微小起伏,转瞬即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捕捉到了这丝起伏,杭景的身形僵住了。那坠着的不祥预兆终于加上了最后一个砝码,看不见的细线再也承受不了不详的重量,断裂了。它重重地坠落,然后激荡成大片尘埃,灰蒙蒙阴沉沉地密布杭景的心脏、游走他的四肢百骸。他抵着玻璃橱窗的手指蜷缩起来。寂静蔓延整个展区,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天赐慢吞吞地蹲下身来——它像一个经年失修的老机械,关节里锈迹厚重,每动一下便发出咔咔声响,简单的下蹲动作,它耗费了半分钟。然后他抬起一下一下抽搐颤抖的手腕,艰难地摸了摸小主人的脑袋。“少爷。您可以记得您的摇篮很多事情,但是您面前的β-05-31-78却无法记得。“如果它被打开,您可以看到它已经冻结的正子脑。“这颗正子脑里没有您和小叶的记忆。而拥有那部分记忆的正子脑,早在八年前就被您的摇篮自行取出,现在——”天赐的声音在继续。杭景却猛地推开他,拼命往外头跑去。天赐一伸手,就把他抱住。那冰冷而残酷的声音没有给杭景一丝仁慈,现在——“PB04-1030号正子脑正在我的颅骨内正常运转。这个摇篮型机器人不可能是您的小叶,我才是您的机器人保姆。“虽然已经迟到了八年,但是,杭景主人——“拟人形机器人αE06-96-PB04-1030为您服务。”颜第13章13天赐的崩坏小他哭了。-机器人αE06-96-PB04-1030有着非常优越杰出正子脑,可是它也无法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的正子脑内就加入了这样一条等式:小主人杭景的哭泣=他受到了伤害。自从接到杭楚泽主人的命令之后,机器人αE06-96-PB04-1030就自然而然地预感到它的小主人杭景会哭的。他是一个很容易哭泣的人类。而这一次他的眼泪,又是它造成的。于是机器人αE06-96-PB04-1030无可避免地崩坏了。也许杭楚泽院长在下达命令时,便已经考虑过这种风险,他指示道:短期的伤害在长期的伤害前算不上伤害。如果杭景无法摆脱对它的畸形依恋,就难以正常社会化,最终将难以在上等人社会生存。由此看来,也许揭露天赐是机器人会让他伤心一阵,但整体上看,这么做会让杭景幸福的。于是机器人αE06-96-PB04-1030忠实地执行了这个命令。它信任杭楚泽院长,认为自己能很好地处理即将到来的冲突。可是它还是崩坏了。它没能顺利地处理好这个冲突。它杰出的正子脑使它能清醒地感知自己的崩坏,哪怕它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可它依旧无法抵挡。它的主人哭着质问他:“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你可以吃饭,你也会受伤,我还看到你流血!机器人既然不是人,它为什么会吃饭,为什么会流血,你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和人不一样的地方!”主人把自己锁进了卧室,它的崩坏在持续。它发现自己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吃饭,咀嚼吞咽的动作分外夸张;它精准地把水果刀削向自己的手指,划出一道道伤痕,伤痕在它的注视下又渗出血液;它对着镜子,看着那张人类的面孔,它瞪了瞪眼睛,垂了垂眼尾,又弯了弯嘴角,自出厂以来第一次展露表情。它像是在用这些,要如小主人所愿似的,拼命证明自己的确不是一个机器人,可它带着这古怪的表情继续去敲小主人的门,在正子脑还正常的那百分之90%的驱使下,说的却是:“对于真正的人类来说,吃饭是本能,受伤是反应。但对于人形机器人来说,吃饭和受伤都是功能,为了扮演好您的保姆,必须提前预设好任何可能的意外,如果哪一天有人发现我不能吃饭,或者刀枪不入,那么我的扮演就不合格,就会将您置于危险之中。“我的皮肤组织、骨骼组织以及血液采取的是几种特殊材料,这些材料于十四年前由景蔚然教授秘密研发成功,在八年前第一次被应用到我身上。“它们能够完全逼真地模仿人体组织,但是它并不具备人体细胞的自我繁殖更新能力。如果伤口一直不愈合,或者血液流尽,那也是怪异的事情,所以我必须配备人体愈合剂和血液补充剂。“您所看到的我一切与人类相同的特质,都不过是杭楚泽院长与景蔚然教授,为了虚构我的人类身份而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被人识破我的身份,是为了避免给您带来伤害。”解释完毕,天赐回到了餐桌,大口吃饭,一碗又一碗的米饭;它给小主人削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果,手上豁开了一道一道的口子,人造血液把水果染红;它的脸上挂着扭曲的表情,似哭似笑,故而可笑。天赐仿佛是在观察一个人类一样,观察着自己的崩坏,它忍不住想到:当它的小主人走出卧室,看到它这副样子,绝不会再认为它是一个人类,他会接受它的身份,甚至再一次将它驱逐。现在它又敲响这扇一旦打开、就会驱逐它的门,它想象着门里的景象——它观察到自己的崩坏,却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想象——门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呢——它的小主人应该无声在哭泣。他痛彻心扉、伤心欲绝。他为自己的保姆是个机器人而深感痛苦,他会如杭楚泽院长所预期的一样,不再过分依赖和亲近一个罪恶丑陋卑贱的机器人,他会变得独立而强大,又或者他会去申请一个新的保姆,然后在那个人类保姆的胸膛里放肆泪流。“别找他!”天赐突然叫了一声。“快回来!”他又叫了一声。“别找他!”“快回来”……一墙之隔,杭景倚着门坐在地毯上,眼泪不止。他的保姆崩坏了,发出了古怪的叫声,而他可能也崩坏了,不然怎么会心都碎成了一片片却还没有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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