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的哭嚎声穿透暮色,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京城的平静。
范尚随凤辇停在巷口,看着吕娥扶着李承隆的手踏入那扇朱门。
鎏金匾额上的“张府”二字已被闻讯而来的官员们的马蹄溅上泥点。
他袖口下的手指微微收紧——张元正的死讯,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厂公,”赵玉峰的声音从阴影里钻出来,带着急促的喘息,“霍相府的人动了。巡防营封锁了张府左右三条街,说是保护重臣家眷,实则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范尚眉峰微挑。
霍莽倒是急不可耐,想用铁桶阵堵住悠悠众口?
他转头看向长乐宫方向,雪鸢此刻该在吕娥身边传信,而王德全的人……
想必已在冷宫废井旁候着今夜的密信了。
“让小顺子盯紧那口井。”范尚低声道,“若有动静,不必跟人,只需记清时辰和接头方式。”
赵玉峰领命退去时,张府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凄厉的哭喊。
范尚抬头,正看见李承隆扶着门框踉跄而出,龙袍下摆沾着半片干枯的槐叶。
少年天子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怯懦,只剩下近乎狰狞的悲愤。
“母后……张老大人他……”李承隆的声音破碎在风里,“他最后指着霍府的方向,说……说社稷危矣!”
吕娥随后走出,凤袍广袖遮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她没有哭,只是转身对范尚道,“拟旨。”
范尚心中一凛。
来了。
“传哀家口谕,”吕娥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金石相击的重量,“张元正公忠体国,鞠躬尽瘁,追赠太傅,谥号文忠。其子孙袭爵三级,食邑千户。择吉日厚葬,辍朝三日。”
每说一字,周围的官员便低伏一分。
那些先前跪在长乐宫外的宗室勋贵,此刻望着吕娥的眼神已添了几分敬畏。
这位太后用一场极尽哀荣的葬礼,将张元正的血,彻底泼成了霍莽胸前洗不掉的污点。
“还有……”吕娥看向李承隆,目光陡然锐利,“令宗人府牵头,联合六部九卿,为张老大人设灵堂于太庙偏殿,供百官吊唁。”
李承隆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太庙是皇室祖地,让外臣入内吊唁,这是要将张元正抬到国之柱石的高度。
也是让所有反对霍莽的人都看清,这是皇室钦定的忠臣,谁敢质疑,便是与天下为敌。
范尚迅速拟好旨意,墨迹未干,就见霍府的管家跌跌撞撞跑来,身后跟着一队披甲武士。
“太后娘娘!相爷有令!”管家气喘吁吁,眼神却带着倨傲,“张大人病逝乃私事,恐惊扰太庙先祖,恳请太后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