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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第1页)

  西北方向的不远处,一个人扛起了火箭筒。随后火箭弹的光焰呼啸而过,四周篙草倒伏,那光芒几乎是仅以毫厘之差掠过了少女的肩膀,激起了飞扬的发丝,又一声巨大爆炸在这片宽阔草地间升起时,双方都扣动了扳机。  整个夜晚,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沸腾起来。  光芒映照出所有人或紧张或扭曲的脸,有人紧抿双唇,有人大叫谩骂,钢铁铸成的杀人利器在人们的手中不断重复着剧烈的运动与撞击,后座力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与颤抖,力在手臂上以波纹的形式不断向上传导,往身体的四面八方扩散,火药味,滚烫的空弹壳飞起在夜风中,飞过眼前,与人的身体发生小小的碰撞,击锤与引信的不断撞击,震动了空气,波纹般地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音波混杂在一起,子弹旋转着,按照预定的程式不断冲出枪膛,一往无前地喷射出去。无数的草茎被割断,草茎上的水滴在与它相触的瞬间碎裂飞溅,随后蒸发成雾气。有人的头盖骨被掀飞了,然而他手中的姿势仍旧不变,仿佛惯性一般,子弹一发又一发地从枪膛射出。  薰紧扣着扳机,身体微微转身间,双手用力将不断怒吼的枪口从两边拉回来。子弹在空气中割出一片扇形的光路,最终,两把枪的枪口都对准了立明道旭的这边。致命的子弹不断喷射。  一秒钟后,也有鲜血从她的身上喷薄而出,她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滚落在草丛里。  枪声不停,爆炸的火光收了回去,燃烧着湿润的草地,升腾起烟雾。属于裴罗嘉一方再次倒下两具尸体,其余人合围过去,草地上有血迹,有草丛被压倒的痕迹。少女的身影,却再次消失了。  “真凶悍啊……现在不是我们要杀她,而是她还想干掉我们所有人。”立明道旭看了看被子弹划过,如今正在流血的右手手臂,眉头紧蹙。  “她的老师……”  “是那个叫顾家明的家伙吧……”  这个名字一出,所有人都在同时沉默下来。过得片刻,有人朝后方看了一眼,随后换上新的弹夹,上膛发出“咔嚓”的声音。  “不可饶恕!”  咬牙切齿地说着,他们朝薰再次逃离的方向追过去。远远地,那是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剩余的十多人朝周围分散开来。  以两人或者三人为一组,在追逐月池薰的过程中,也有着要围堵她去路的想法。不久之后,当工地一侧的打斗声出现,其余的人们也都按照彼此的默契,朝不同的方向合围过来。  工地中没有灯光,枪声偶尔响起来,杂乱的脚手架中,两道身影打斗在一起,一侧的墙角下,也有一名裴罗嘉的杀手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跟随着家明三年的学习,再加上这在无比孤单与苦闷中挣扎而过的四年,少女的实力已然上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当她以豁出一切的姿态要对这些人展开绝杀,几秒钟后,那被逼得左支右拙的杀手便被一次重手击中了胸口,失去平衡后被地面了交错的铁管刺穿了身体。  与此同时,子弹也呼啸而来,数十米外冲来的人不断开枪,子弹击中前前后后的脚手架,光芒不断闪烁,薰从地上拔起一根铁管,也陡然消失在那闪烁的光里。几秒钟后,她又从黑暗中乍然冲了出来。  池樱千幻!  铁管呼啸而下!当先那人仓促间朝旁边一闪,铁管轰然闯将地面上堆叠的砖板砸得飞碎。后方那人直接将枪口对准了一棍子砸在地面的薰,扣动了扳机。  薰的身体一侧,不退反进,鲜血从肩膀上飞溅而出时,她咬紧牙关,持着那铁管的一头陡然扎进了对方的胸口,“呀——”的一声将那人推得踏踏踏踏退后了七八步,这几乎是以命换命的冒险。下一刻,她定住身形,哗啦一声将还带着碎肉与鲜血的铁管拔了出来,朝后方的那人扔了出去。  子弹响起来,光芒掠过她的身侧。她回头还了一枪,冲进深邃的黑暗。  三个人从旁边冲了过来,枪声不断响起,少女在杂乱放置的建筑材料与脚手架间飞快地冲刺与躲避,偶尔便予以还击。有三个人被她打中受了伤,她也再度被流弹击中一次。有人扔了手雷,上层的铁架与泥砖局部地垮塌下来,第三次扔手雷时,引起了大范围的垮塌,薰躲避不及,不知道被多少东西砸中了身体,但下一刻终于还是冲了出来,一名杀手正好挡在她的前方,举起枪还未来得及扣动扳机便已经被浑身是血的少女冲进了怀里,将他推开时,他的胸腹已然被匕首刺穿,鲜血如泉水般地涌出来。  不断的追逐、逃杀,当众人终于合围过来,聚在工地中央时,他们才发现,已然失去了目标的踪影。  变得安静的夜色,靠近工地边缘的地方,满身鲜血的少女从地下拿起了一个遥控器,按下了开关。  剧烈的爆炸,陡然席卷了整个夜空。  这里本身就是她所选择的第二个陷阱的所在。诱饵要做得逼真,自己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已经值得了。虽然跟老师比起来还有很大的差距,但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也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吧。记忆中,偶尔自己做得不错的时候,他也会拍拍自己头,对自己说一句:“勉强还算过得去了。”无论如何,好怀念啊。  就剩下最后收尾的几件事了。然后……她回过了头,一道身影站在后方不远处,火光映照出了那人的轮廓。  那是一名受了重伤的裴罗嘉杀手,身高大概一米九左右,先前受了重伤,并没有跟随着众人再去追逐薰。此时,他陡然怒吼一声,冲了过来。  薰愣了一愣,那张染血的侧脸上有着微微的失神。随后,她单薄身躯就整个飞了起来。  轰然巨响,那人将薰撞在了后方的一堵墙壁上。那墙壁倒塌了,薰的半个身躯被掩埋在砖砾之中,本已重伤的杀手踉跄退后两步,低头看看扎在了胸口上的刀子,再看看前方那单薄的女子。  “啊……”他朝前走出一步,随后,身体轰然倒地,鲜血在土地上蔓延开来。  火焰在后方爆炸的工地废墟中不断燃烧,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几分钟后,薰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从那砖砾间艰难地挣扎出来。她的身上沾满灰尘,全身都是鲜血与灰土的混合。那鲜血有她的,有敌人的,衣服破了一些,伤口遍布全身,左手已经断了,嘴一张,便能吐出血来。  踉踉跄跄地走出几步,她微微恢复了意识,回头看一眼那燃烧的工地。远远地,似乎也有警车朝这边来了。  还有要做的事情……  她这样想着,朝着另一边艰难地走过去,不一会儿,消失在黑暗里……第四百七十五节樱花(下)  同样的深夜,月池家老宅。  火药味、忙碌的人群、战斗后的气息。  明显可以看出来一场大战后的残破场景,有的地方甚至还在燃烧着,到现在都未被扑灭,很多地方有血,但尸体已经不见了,所有人都在清理着战斗后的善后工作。老宅的道路间,几辆名贵的车辆缓缓驶了进来,作为家主的月池政空等人,此时正在路边等着。  这次的战斗相当激烈,他也差点被做亡命刺杀的杀手给盯上,手上受了些伤,但此时粗粗地扎好了绷带,终究是没什么大碍。虽然战斗对老宅的破坏很厉害,但月池家在今天的损失其实算不上非常大,所有人脸上都有几分喜色。  车队缓缓停下,随后打开车门出来的老者,竟赫然是据说在昨天的刺杀中便已经死去的清川平次议员。而周围作为护卫者的,但是以文太郎为首的一些月池家人。此时那清川平次的脸色看来也颇有喜气,与月池政空打过了招呼,一面朝里走,看着周围的景象,便问起了今晚战斗时的激烈。  “年轻的时候,这样的场面可也是司空见惯了,现在不行……年纪大了,一些小事情,明明已经避开了,还是紧张得不得了呵。”  双方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尽管清川平次在政界地位甚高,这时与月池政空,却也是平起平坐的态度。听着月池政空大概说了下今晚的成果,他也说起了另一件关键的事情。  “说起来,能有现在这样的成绩,真是多亏了令嫒的提醒和布局。老头子的这条命,也是她救下来的呢。裴罗嘉和三口、井上那些人来往的证据,也多亏了她的收集,有了这些证据,几天之内,我就能把他们直接打下去。说到底,这次真是大获全胜了,不知道薰小姐现在在哪里,你可要帮老头子引荐一下,我想要亲自表达对她的感谢……”  他这样说起来时,月池政空的表情便有些尴尬,回头望了一眼文太郎、自己的儿子月池哲也等人,他缓缓摇了摇头:“抱歉,这么久以来,薰一直是一个人行动。她从几天前就已经去了东京布局,目前在哪里,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太清楚。不过一旦到她回家的时候,我一定会让她亲自去拜会清川议员。”  清川平次笑着摇了摇头:“应该通知我。这是救命之恩,是大事,而且要不是有她,我也好,你的整个家族也好,现在都已经没有了。怎么还好让薰小姐过去,通知一声,我会过来的。”  月池政空表情尴尬地与这清川平次谈论着女儿。说起来,他从小到大并没有过多地关心过这个女儿。四年前顾家明来日本干掉了御守沧,他也大概认识到了这个女儿会很厉害,然而当中国那边传来顾家明死去的消息,女儿就已经完全封闭了跟所有人交流的心门。他当时虽然有心修补关系,却已经没有机会了。因此说到底,他这十几年来,也未有对女儿付出过太多的关心。  这几年的时间看下来,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私生子月池哲也却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不过薰既然已经完全不理会所有人,他也无法可想,谁知道这次的事情来得迅雷不及掩耳,已经沉寂四年的薰,才陡然爆发出了她的力量。若不是有她在旁边作出了提醒,目前就真如清川平次所说,整个家族,怕是都已经完了。  到得此时,他才开始回想与审视这十几年来薰的变化。对这个女儿,自己怕是真的做错了很多事,而且……恐怕不再有弥补的可能了……  这样子想着事情,一行人且说且走。过得不久,不远处陡然有人跑了过来:“薰小姐她、薰小姐她……”他这话一出,众人立刻紧张起来,文太郎几乎是与月池政空同时出了声:“薰怎么了?”  还没等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家伙再说,一辆小车跌跌撞撞地从远处往这边开了过来。  月池政空身边的护卫下意识地都围了过来。那小车开到近处,陡然间刹车、转弯,轰地撞烂了路边房屋的篱笆。视力好的几人这才看清楚,车内的,隐约便是薰的身影。  “是薰啊……”旁边有人这样说。那清川平次听到,也来了兴趣:“啊,这就是薰小姐吗?”过得片刻,车门缓缓打开了,有人从里面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浑身是血的少女,此时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当清川平次看着眼前的一幕感到震惊,文太郎等人连忙要冲上去的时候,薰摇摇晃晃地举起了右手,将枪口朝这边对准了过来,那目标,却是此时正沉默地站在月池哲也身边的西田直哉。  这位从外面加入月池家,最终因为出色的成绩脱颖而出的杀手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机,几乎是在注意到薰眼神的一瞬间。他陡然间拔枪,试图对准那边的清川平次,与此同时,另外好几个枪口刷刷刷地举起来,从不同的方向对准了他。  砰的一声,薰直接扣动了扳机。这一枪正中对方眉心,鲜血溅出、尸体倒下,除了清川平次有些疑惑,众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月池政空说道:“快点叫医生过来……你们还不扶薰到旁边……”  他的命令没有下完,事实上文太郎等人就已经到了她身边,准备将此时伤势不知道多重的少女扶住。然而伸出的手还没能接触到她,她的枪口便陡然晃了过来:“走开!”  众人僵在了那儿,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望了望月池政空受伤后的手臂,开始缓缓地走过去。一名原本就是月池家的医生提着医药箱也赶了过来,眼见薰的伤势,正要过来扶她,被她陡然用枪口对准了额头,随后也是连忙退开了,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薰,你这是……”月池政空想要说话,此时也不知该劝些什么,然而女儿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身边,轻轻拉起了他的手臂。  那手臂受伤不重,此时用绷带绑好,也就没有了大碍。薰拉着他的手只是看着,神情似乎有些恍惚,随后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白色的绷带,看起来只是父女互相关爱的情景,然而谁都知道,事情并非如此,过了一会儿,薰走到旁边医生那儿,打开药箱,拿出了一截绷带又走回去,她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将那绷带给父亲的手臂上又打了一遍,随后,扎出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难以言喻的沉默。  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这一幕,看着那浑身是伤随时都要倒下却拒绝治疗的少女,文太郎忽然有些想哭。他忽然记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如果训练受了伤,当时还活着的家主夫人,薰的亲生母亲会细心地给他们上药,她所打上的绷带,随后都会做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很多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不经意间,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少女看着那蝴蝶结,随后又伸手轻轻在手臂上拍了两下,然后她走过父亲身边,缓慢而沉默地,去往那个属于她的小院落……  不多时,后方传来月池政空的怒吼声:“跟上去啊,还用说!”  一如记忆中那边安详的院子,安详的房间。  薰坐在地上,轻轻地解开身上的衣服。  外面透进来灯光,隐约的人声,但她不管这些了。方才朝外面开枪,打伤几个人之后,他们大概也不敢再进来。说什么她也不想听了,无所谓了,这已经不再是属于她的世界,不再是她想要生存的世界……  身体很痛,更带着一股浓浓的疲倦感,有的伤口还在流血,她脱掉了衣物,单手弄干了水盆里的毛巾,开始擦拭身体上的血迹与灰尘,水与伤口触碰时便会痛,但心里却是一片安详。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好累啊,但之后就只有轻松了吧,她这样想着,鼻间轻轻哼唱起来的,是儿时听母亲哼唱过的摇篮曲。  无论如何,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自己在父亲的眼里,已经成为很棒的人了吧。老师留下的试题也已经做完了,母亲,小薰很累了,虽然又累又痛,但是已经……可以了吧?  她擦拭着身子,想着曾经的事情,想小的时候,想母亲,想曾经追赶同龄人累得遍体鳞伤时躲在被子里的哭泣,想后来被大伯抓去中国的事情,想那个初次见面的小男孩,想后来的幸福的三年,想着家明说“我也喜欢你的”,想起他后来那如同夕阳般灿烂的、与这个世界的告别,此后的四年间,她只能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孤独回忆的这一切。  如今,已经不需要再忍耐下去了……  擦拭了身体,梳理了头发,有的地方还有血,但也无所谓了,这一切做完,她在镜子前穿起母亲留下的,曾经最喜欢的大红色和服。记得四年前的时候,家明来也看见了这件衣服,看了很久,大概也是喜欢的吧。  在床上坐下来,她拿起枕边的打了补丁的熊猫玩偶轻轻抱起来。这是她生命中得到的第一个玩偶,那次跟家明去游乐场拿到的。本身质量不算好,六七年的时间过来,老旧了、破了,她就细心地补起来,塞在里面的每一团棉絮都舍不得丢掉。她抱了一会儿,精神恍惚起来,籍着最后的清醒,她抽出了枕头下的刀……  “老师……”  恍惚间,家明出现在她的身边,握住了她持刀的手,随后小声地夸奖她:“做得很好了。”第四百七十六节廉价劳工  东京又下起雨了。  夏天里很少会有这样安静的雨,雨水从老宅子的屋檐上流下来时,叮叮咚咚地响,水滴大约是在走廊外落成了帘子。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天光透进窗户来。  房间里有血腥的气息,更多的是浓浓的药味,身体上疲倦感依旧,左手敷上石膏固定住了,打着点滴,有的地方传来酸麻的感觉,大约是麻醉药的效果还未散去,有的地方仍旧疼痛,她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还是……活着吗……  精神还未完全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隐隐约约地,门外传来人声,她闭上眼睛,疲倦感犹如空气中的尘埃一般无所不在地降下来,若有似无,却又沉重无比。  随后,“哗”的一声响,有人拉开门,白色的光浸透了那人背后的院子,空气被声音震动:“麻烦你了。”日语的发音,仿佛被什么锐利的东西陡然挑动了心弦,心脏一缩,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揪住,她几乎感到整个身体的皮肤都在瞬间紧绷起来,痛楚成为微不足道的思绪,四年来无数的画面,就在灰暗的视野中划了过去。  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落下来,她听见那个声音在说:“醒来了?”  像是一名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陌生人的小姑娘,好半晌,她才在微微的颤抖中怯生生地缩了缩头:  “……嗯。”  人生无常。  作为小时候一直在日本长大的女孩子,又有着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往的性格,虽然后来在江海时也曾经做过大量的汉语训练,但就中文一项上,薰一直算不上出色,毕竟语言是要说的,这一点上的距离,任何天赋都无法弥补。不过在此时此刻,这位说起汉语来还有些日本口音的少女,就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这个成语的涵义。  雨声绵绵,上午还安静的雨到了下午便变得狂暴起来,天色阴暗得像是将要入夜的黄昏,小屋在无尽的雨声中反而变得宁静。她躺在床上,看着点滴缓缓地流,若是努力地侧过头去,便能看见隔壁房门的暖黄色的光芒,家明搬了张矮凳坐在房门边,埋头看她四年前弄回来的漫画书。  保持这样的姿势会让人感到疲劳,并不容易,但每次只要将目光收回黑暗中,她就总会疑心。上一刻的这一切事情,那暖黄的灯光,灯光下看书的少年,甚至这大雨中安谧的一切是否都是梦幻。到底是因为她这四年来的思念而产生的幻觉呢,还是仅仅残留在记忆中的珍贵片段。无论如何,从昨晚到现在,空气中仿佛有着某种她伸手能感觉到却无法把握的梦幻成分在内。她对于一切事情的真相都不在意,有时候她也想着是否自己已经死去了,于是便能生活在永远的、如同真实一般的希冀与幻觉中,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只是不断地想要确认,当自己再一次回头时,记忆中的那个人就在有着暖黄灯光的门边坐着,就这样陪伴着她。  她甚至可以幻想,就好像绵绵的大雨淹没了外面的整个世界,唯有这一栋房子在无尽的汪洋中漂流着,而他在门边坐着看书,她躺在床上看着他,无论在四年前还是四年后的现在,这都是足以让她放弃一切来换取的幸福情景。  有时候只要想想,就能够满足得如同屯够了过冬粮食的仓鼠一般。  当然,每当她那样艰难而小心地扭过了头,门边的家明也会朝这边望过来一眼,确认点滴,随后问道:“喝水?”  她有时候点头,有时候摇头,上午到下午的时间,换了两次点滴,被家明抱着去了一次厕所。身上的伤势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重的,但对于游走于生命线上的这些人来说,虽然也是非常惨烈,但总算没有真正危及性命非常麻烦的地方,休养一段时间,好得快,也不会给日后的生活留下太大的后遗症。  “明天的话,让他们找个人来帮忙照顾你一下,其它倒没什么,不过上厕所洗澡这些事情,也不好总让我帮你。”  眼下薰的半个身体都打上了石膏,虽然活动不便,但总不至于脱衣服之类的动作也需要家明帮忙。薰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在意,但想想也不该由家明来照顾自己这些,点头“嗯”了一句。家明看着漫画,不一会儿抬头道:“那边墙壁怎么回事?好像破掉了新补上的一样。”  “是……文太郎……”  “呃……”  文太郎与薰之间的些许纠葛家明早就知道,过得片刻,倒也是摇头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他泡个妞也真不容易的……”  “我跟他说……让他别泡了……”  “呵……”  下午的时间,就在那激烈的雨声,房间里偶尔响起的平淡对话中过去,尝试开了几次口,问起“老师什么时候回去”家明说有事情暂时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后,她才小小地放下心来,问了下灵静、沙沙、江海的事情,有些话想说,但这时终究说不出口。家明让她多睡会休息一下,但她闭上眼睛不久就又睁开,想要回头确认家明还在不在。  傍晚时分家明去月池家的饭堂拿了饭菜回来吃,薰还是手术第一天不宜进食。到了晚上,家明把四年前买来的那台电视机搬到她的房间去放,谁知道四年没有保养,电视机坏了放不出来,家明又只好拆开来做修理,清理灰尘,重设电路,用吹风机吹了一会儿才能够正常播放,那天晚上,两个人就对着画质并不好的小彩电看了两集许多年都未有看过的日本偶像剧,随后各自睡觉。  晚上的时候,家明起床四次,换点滴,喂水,抱她去厕所。  接下来的几天,家明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于裴罗嘉挑起的这次事件,后续工作将会有一个漫长的过程,月池家这些日子也都是忙忙碌碌的。但他们毕竟是占了便宜,政治方面,清川平次已经利用薰所收集的证据开始打压政敌,闹得沸沸扬扬的。对于这些事情家明倒并不在意,到了第二天由月池家安排一名专职的女医生来照顾薰之后,他需要做的就只是每天看漫画和无聊的时候到处走走逛逛。在众人的渲染之下,能够居住在薰的院子里的他几乎已经成了传奇人物,够资格跟他说话以及敢跟他说话的人几乎没有,虽然也有一些比文太郎、薰辈分更小的少年人见他也不过是少年模样,对于传说将信将疑,但敢于探究的,终究是一个都没有。  毕竟就算没有经历过他杀死御守沧的那次事情,他们总也看到了薰这次所表现出来的力量,薰还活着,据说又非常喜欢他,他们可不敢招惹这名据说性格直率从不给任何人面子的家族长女。  倒是那名被派来照顾薰的中村小姐,她以前就是月池家的医生,也对他有所照顾,几天的相处下来,对于这名成天看漫画——而且是少女漫画——的少年人也就褪去了恐惧与戒心,与薰、与家明都能够聊上几句。毕竟在抱持善意的时候,家明的确是一个比谁都更加人畜无害的家伙。  每天只能看少女漫画的确是比较无奈的事情。漫画是薰四年前买来的,她对于这方面本身就没有研究,跑去书店买“好看的漫画”,老板自然就给她推荐一大堆少女漫,家明花了两三天的时间逆来顺受地把这堆漫画看完,方才从薰那一直都未有整理的杂物抽屉里翻出老旧的借书卡来,跑去月池家外围的小区租新书看。  月池家一向分为内外两部分。内部的老宅是核心,外部的小区比老宅要大得多,是由一些并不参与内部事务的家属、亲戚或者是池樱织造中高层人员所组成的现代化住宅区,有商铺、中型超市、便利店、书店甚至不大的步行街,小区之中也是各种人都有,类似薰这种内层人员办下的借书卡基本是永久有效,家明便每天下午去书店弄一堆书啊、杂志啊之类的回去看,到得第五天上,进入老宅后,便终于与迎面而来的月池政空、清川平次等人有了一次偶遇。  事实上对于家明的性格,月池家的人目前是有些捉摸不透的。这么厉害的人,他们想要接近,又怕不小心把事情搞砸,五天前他突然出现给薰急救之后,一些月池家人曾通过帮忙动手术的医生委婉地表达过见面谈谈的意思,不过当时家明随口拒绝了,像是玩笑一般。这种表达与答复都不算正式,但真要正式谈些什么,机会或许就只有一次。这几天通过那中村医生的了解,他们也就觉得,或许这种如同偶遇一般的闲聊,会显得更加自然一点。  于是,当清川平次几天以来再一次回到月池家,月池政空也就把握住了机会,这个时候与他一道出来走走看看,随后,“遇上”了拿着漫画杂志一边看一边走的家明。  那边一大堆人走过来,翻动着杂志的家明抬了抬头,随后自觉地避让到了道路旁边,不过当月池政空主动打招呼,他也就只好抬头笑笑,用日语说道:“月池先生,吃饭了没?”  “呃……”对于这中国式的问候月池政空自然有所了解,微微一愣后笑着回答一句,接着介绍了清川平次,问起有关薰的事情,琐琐碎碎的几句之后,大概能了解家明的战绩但面对真人心中却有些疑惑清川平次也笑着参与了谈话。  “顾先生真的是中国人吗?”  “是啊。”  “能够说这么地道日语的中国人可不多见啊。”  “来日本杀人会很有帮助的。”  “呃……呵呵……索噶索噶……”清川平次笑眯眯的,“顾先生来了这边这么久,也很了解这里的内情,不知道对这边感觉怎么样,有些什么看法呢?”  “啊,你是指对日本吗?”  “呵呵……”  “钓鱼岛是我们中国的,谢谢。”  “……”  片刻的冷场,清川平次身边的一名保镖几乎要大骂“八嘎”拔枪出来,被月池政空的手刀顺手一切,半条手臂就那样麻掉了。黄昏的日光之下,清川平次与月池政空随后附和着笑了起来,家明低下头,将漫画翻过一页,随后也抬头露出一个笑脸,场面尴尬,月池政空等人都笑得挺傻的。  不多时,家明翻着漫画杂志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月池政空等人目送他的背影远去,随后去往另一边。  每当心不在焉或是遇上懒得打交道的人时,家明那潜藏心中的恶意便会以张扬的形式表达出来,清川平次的问题自然是希望家明对月池、清川这一利益集团的未来作出几句指点,但在那句回答之后,他们自然也就明白了家明根本无心理会这方面的事情。接下来如果聊薰的事情或许会给点面子,要在利益上作出合作什么的,大概是不可能了。事实上他们倒也得庆幸,会让家明这样恶搞的人,多半倒没有被他视为敌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但这是对于普通人痊愈时间的衡量,作为薰来说,此时已然可以离床行动了。一条腿与一只手上虽然还打着石膏,但依靠轮椅或是拐杖,都能够勉强行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几年以来都未有见过薰太多次的月池家人,也终于能够看见她的身影偶尔出现在老宅的街巷之中。  早晨的时候,家明偶尔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单纯的体能训练已经没有多少的意义可言,夏季多雾,月池家这边自然风景的保护还很好,有时候到山顶上看日出,有时候会在月池家的小路间到处走走,有时候则会出现在操场边的长凳上,坐在那儿看一片晨雾之中在操场上锻炼的月池家人。每当这个时候,那帮家伙总会非常紧张,家明倒不对对方的身手作出挑剔和评价,什么情况都能看上两眼。  有的时候薰见家明出去了,便也坐着轮椅跟了出去,她不用中村医生跟着,单手推着转着轮子慢慢去到饭堂里,跟他们要特意叮嘱过的中式早餐,豆浆啊、绿豆沙、馒头之类的,用打了石膏的那只手将东西抱在怀里,在清晨的街道间朝家明有可能去的地方找过去,道路不平,轮椅偶尔吱呀吱呀地响,偶尔响经过的人们询问,她脸上打了几个补丁,但样貌依然美丽绝伦,虽然表情清冷,还是没什么笑容,但轻声说话间对比之前的冷漠却已然亲切了不少,许多在之前便没能跟她说上话的人甚至会被问得有些结结巴巴的。  文太郎替她推着轮椅去找过家明一次,找到之后,薰说句谢谢,文太郎就转身走了,大约在他的心中,也终于为这段无果的苦恋画下了句点。  薰与家明之间的说话并不多。住在同一屋檐下,一块吃饭、看看电视,傍晚时分家明推着她出去走一圈。在薰面前,家明懒得找什么无聊的话题来增加友情什么的,薰也不是多话的性格。家明留在日本要干些什么、为了什么她不愿意去管,看着他在旁边也就很开心了。当然,这四年的时间还是令得她心中有些忐忑,有些话想说,但每次在家明面前,就总是无法说得出来。  未来该怎么样呢……  “别胡思乱想,我也喜欢你的……”  想想这些,想想那些,偶尔在晚上的时候,抱着那只熊猫对着窗外的星星或是月亮,薰也有些患得患失地胡思乱想起来……  到了家明过来这边的第十四天,已经进入八月份,薰已经能够脱离轮椅试着走路了。这天晚上与灵静、沙沙通过电话,再从电脑上收到一个消息后,家明终于跟薰说起他仍旧留在日本的目的。  “明天要走了,去一趟北海道。”  “呃,老师……还回来吗?”  “不会回来了。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两个,一是你这边的事情,二就是想见见一个人。你这边的事情已经好了,见过他之后,也就该回去了……”  “嗯……”薰低着头,眼睛拼命眨,过得片刻,她大概是觉得这种反应太没礼貌了,抬起头来问道:“老师要见谁呢?”天知道她对这个问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源赖朝创。”  “嗯。”  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薰心不在焉地点头,房间里安静下来,家明拿起身前装有果汁的茶杯喝了一口,片刻,方才随意地说起话来:“另外还有一件事。”  “嗯……”  “你以前希望我教你东西,想要在你父亲面前证明你自己,现在大概是做到了。对月池家,这几天看起来你其实没什么归属感,呵,比我还要陌生的样子,在圣心学院的那段时间都表现得更好。  既然这样的话,就离开吧。我呢,跟灵静她们商量过,以后会开个外科骨科方面的诊所,灵静喜欢弹钢琴,沙沙说是可以帮忙,呵,但她没这个心情的,当不了护士。如果没地方去的话,以后过来帮我的忙吧,工资没多少,也没有当杀手刺激,就是安定一点,你可以考虑一下……”  “嗯……”  依然心不在焉。  片刻之后,薰陡然抬起了头,望向家明的目光中,已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天晚上,家明放下漫画书,准备睡觉时,微微叹了口气:“这样子……可以了吧……又省下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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